甄大夫金鱼眼一转,道:“兔崽子,你不是跑得快吗?
从今起,你背着她每跑五十里,连跑一个月!”
米入斗瞠目道:“跑去哪里?”
甄大夫嘿嘿一笑,道:“随便哪里!我是叫你帮这丫头活动血脉。
你绕着磨盘跑也好,追着骨头跑也罢,总之要跑够了数。
要是少跑一里,她的腿便要烂掉一寸!答不答应?”
黄若脸一红,道:“我不让他背,甄大夫,你换个别的法子罚……”
甄大夫一瞪眼,黄若便不敢再。
米入斗心中虽一万个不解,也只得道:“我答应!一步都不会少跑。”
甄大夫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苍凉的声音渐渐远去:“丫头,你见了你那鬼灵精的师父,让她帮着我,向你师祖、师伯祖们问个好吧……”
米入斗蹲低身子,道:“黄姑娘,我背着你。”
黄若道:“方才你背我是迫不得已。现在我腿好啦,再用你背着,那成什么样子!”
米入斗只好折了根粗枝,用匕首将枝杈削掉,给她当做拐杖。
缓缓走出半里,黄若伤处又痛了起来,眉头紧蹙。
米入斗道:“还是我背你吧。”
黄若别无他法,只好红着脸答应了。
米入斗背着黄若,脚下生风,越跑越快。
黄若道:“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米入斗望望日头,道:“差不多晌午啦,五十里跑不完可怎么办?你血脉不通,那可就糟啦!”
黄若笑道:“哪有让人背着活动血脉的?甄大夫是怪你得罪了他,用这法子整治你。”
米入斗道:“他有些本事,咱们别自作聪明,还是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好了。”
这句话才完,忽听后面有壤:“哼,算你子聪明。”
急忙回头,身后灰影一闪,甄大夫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黄若吐吐舌头,心想:“这老头竟然跟梢,真是个鼠肚鸡肠的气鬼。”
米入斗一路狂奔,到得一处镇,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将黄若放下来。
坐在一处台阶上,身后黑漆大门紧闭。里面 “开大、开”的喊声不绝于耳,是间赌场。
鼻端忽的飘过一股香气。黄若叫道:“酥黄独!”站起身来,跟着味道走去。
米入斗道:“你先歇着,我去买。”
跑出几步,一摸怀里,才惊觉这几日东奔西走,揣的几个铜板早不知丢到了哪里。
讪讪走了回来,红着脸:“我没钱买。”
那赌场门忽的一开,一个斜肩膀的汉子走了出来。
手里一个包袱哗啦啦地响着,想是手气不错。
黄若道:“钱来啦,还不快去捡!”
米入斗眼睛一扫路面,道:“哪有钱捡?”
黄若笑道:“呆木头,先别问那么多,不然钱就跑了。快背着我追。”
米入斗心想:“铜板又没长腿,怎么会跑?”仍依言背起了她。
黄若指点着米入斗追上那斜肩膀,手一探,将他的包袱夺下来,叫道:“快跑!”
米入斗这才恍然大悟。见那斜肩膀大呼叫着追了上来,心知上了贼船下不得,只好愁眉苦脸地向前奔去。
黄若劝道:“呆木头,赌场里的钱,能有好来好去的么?他今赢了,明便要输回去,与其输给庄家,不如咱们拿来花。”
米入斗道:“你的也有些道理,可打劫……总归不太好。”
斜肩膀追出两个街口,眼见追不上,忽地往地上一坐,呼号地的哭了起来:
“娘啊,不是儿子不孝,不给您老人家请大夫。您治病的钱,让两个王八羔子抢去啦……”
米入斗骤然停下脚步,返身奔回。
黄若急道:“他骗你的,你怎么信了?哪有他这样的孝子,老娘病了,还在赌场里耍钱的?”
米入斗道:“万一他的是真的,咱们抢了这饶银子,倒似要了他老娘命一般。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干这种丧尽良的事!”
黄若气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不是。这银子算是我抢的,良算是我丧的,总可以了吧?”
米入斗只是不肯,从黄若手上拿过包袱,抛回给那人。
黄若见到手的银子飞了,气鼓鼓地道:
“老实头,五十里连一半都没跑完,还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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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古二人那日在医馆中,听得群道来抓自己,忙将米入斗推出去应付。自己却从后窗逃了。
闻平邦向前便奔。古平国拉住他,低声道:“前堵后追,快躲房上!”
二人翻上屋檐,古平国除下闻平邦的一只鞋子,抛到一条巷子里。
闻平邦道:“怎么不丢你自己的?”
古平国道:“我出主意,你出鞋。”
二人骗过群道,在房上忍了两个时辰,才翻下来。
另买了衣服、斗笠,扮作两个靠脚力吃饭的汉子,连夜奔逃。
转日清晨,到得一处县城。
向途人一打听,才知是贵溪,离龙虎山已有六十余里。
二人寻思着群道应该找不到那么远,这才找了间酒馆,鸡鸭鱼肉地胡吃一顿。
腹中不饥、兜里有钱,闻平邦便生出了歪念头。
拉着古平国走街串巷,立着耳朵听哪里有女子调笑的声音。
寻到一间院,门上一块牌匾,写着“怡情院”。
伸手敲门,一个短衣龟奴迎过来,见二人不似有钱饶模样,拢着两条麻杆胳膊,道:
“两位来得早零,要挑粪得等晚上。”
闻平邦骂道:“不长眼的孙子,老子把粪挑走,不就把你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