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古二人见群犬追到,吓得爬上一棵大树。
群犬将树围住,前爪搭在树上,冲着二人狂吠。
马公子骂道:“杂碎崽子,打了人不,还把公子爷的银子偷了!”
古平国忙扔出一块银子,叫道:“还给你,二两只多不少!”
马公子道:“公子爷怀里那包呢?”
闻平邦瞠目道:“怀里哪包?”
马公子冷笑道:“我怀里的银子,不是咱打架时被你偷的,还能是谁?”
“快放火,给我把这两个杂碎烧死!”
恶奴拢了几抱草,堆在树下点着。
那草突突冒着浓烟,却烧不起来,倒把群犬熏得够呛,避得远远的。
闻、古二人趁机跃下树,向城外逃去,却哪里有狗跑得快?
才出城门便被追上。两条裤子被撕得稀烂,四条腿上鲜血淋漓。
望见不远处一条溪横过,当即淌了过去。
溪水不深,只到腰际。
回头一瞧,十几个狗头探在水面上,奋勇争先。
捡起石头,便是一通猛砸。
九华派暗器功夫非同可,二人牛刀试,大是挥洒如意,直把狗头砸得此起彼伏,有如漩涡里的一群葫芦。
群犬岂见识过如此神通?掉头游了回去,呜呜叫着,任凭恶仆如何驱赶,再不敢下水。
马公子无奈,跳脚大骂,众恶奴纷纷帮腔。
闻、古二人自不能示弱,以寡敌众,竟也不落下风。
两边厢隔岸口吐芬芳、舌灿莲花,对骂了好一阵,马公子才带着人,悻悻去了。
二人本想一走了之,可想到随身之物还在客栈。待到黑,悄悄翻过城墙,摸了回去。
回到屋里,互相埋怨了几句,没听到什么动静,便寻思着再住一晚,转日一早便走。
正要睡觉,猛听得一阵敲门声。
二人肝儿一颤:“糟了,乌眼青马王爷找上门来了。”
却听敲门那壤:“孙大老板在吗,您叫人在店定下的这桌酒宴,咱们给您送过来啦!”
闻平邦张口便骂:“没长眼的兔崽子,搅了大爷睡觉,你找错屋……”
古平国忙捂住他的嘴,道:“就是这儿,抬过来吧,咱们可饿了半啦!”
他白了闻平邦一眼,像是在:“有便宜不占,王鞍。”
将门闩打开。
两个伙计各拎着一摞食盒,在桌上摆了八个大菜。
鸡鸭鱼肉、草菇豆腐。中间一大碗鲤鱼焙面。
鱼色金黄,如游龙卧水,细面酥脆,似黄袍加身。
这道菜乃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军中兵士所创。
相传赵匡胤陈桥兵变前,举棋不定。
一个卫兵便烹制了此菜,以炸得金黄的细面铺在鲤鱼身上,以示“黄袍加身”之意。
撺掇他起事,自己也好跟着加官进爵。
自此之后,传下一句俗语:不想当将军的厨子不是好士兵。
这是后事,暂且不表。
那伙计又抬上来两坛黄酒,古平国道:“好,钱给过了哈?”
那伙计道:“给过啦!”
另一人精明些,眼角一扫。
见二人年纪轻轻,身上破破烂烂,四条裤管没一条囫囵个的,全没一点大老板的模样。
疑道:“您两位,哪一位是做皮货的孙大老板?”
古平国道:“我是,老子祖传姓孙!”
心想酒宴摆在眼前,莫是姓孙,便是复姓“重孙”也可一并认下,将两个伙计打发出去。
闻平邦喝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筷子鱼肉,道:
“这肉怎么有点苦?奶奶的,厨子定是把鲤鱼胆挑破了,该打四十大板!”
古平国道:“白送来的宴席,还这么挑挑拣拣。”
二人吃喝一空,酒劲上来,也懒得收拾,倒头便睡。
这一觉酣畅淋漓。
古平国正梦见踏着水捉鲤鱼吃,忽的头上挨了一巴掌,登时醒了,见光已然大亮。
闻平邦带着一嘴巴的泥,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旁,问道:
“你个贼孙子,我怀里那双珠鞋,是不是让你偷去当啦?”
古平国惊道:“什么,那鞋子没了吗?”
闻平邦啪的一下,将一双烂鞋摔在他面前。
鞋底上沾满了泥,帮子上破了两个大洞,
闻平邦骂道:“你装什么葱姜蒜!
偷了那珠鞋,还敢消遣你老子,把这双烂鞋塞在我怀里。
老子迷迷糊糊地又亲又抱,发了半宿的癔症。”
古平国往怀里一摸,身上的散碎银两也不翼而飞。惊道:“我的银子也没啦!昨晚摸进来贼了!”
闻平邦道:“都怪你爱贪便宜,白送上门的酒喝多了,吃了大亏!”
古平国道:“你怎地怪我?你喝得不比我少。再者,若依着我,把这鞋子当了,早早离开这鬼地方,也吃不了这亏。”
二人垂头丧气,收拾了包裹,来到柜上会钞。
见店中伙计赤着一双脚,正四处找鞋。
闻平邦“腾腾”几步跑回房中,捡起那双烂鞋,跑下楼来,问那伙计:“这是你的吗?”
那伙计道:“是啊,我怎么一觉睡醒,鞋就没了。原来是客官和我开玩笑呐!”
闻平邦一挥手,鞋底子抽在那二嘴巴上,道:
“好哇,原来是你给老子掉了包,我那珠鞋呢?快拿出来!”
古平国道:“还有我的银子,若不还回来,老子放火烧了你这家黑店!”
掌柜的急忙来劝架:“客官,咱这店可是从王荆公当相公那时侯,便开张聊老店。伙计们手脚最是干净,不会偷两位的东西。”
闻平邦道:“咱们在你这店里丢了东西,就算不是你们偷的,也要算在你们头上。
我那鞋一只一千两,一对两千两,赶快掏钱!”
那掌柜的一咂舌,辩道:
“两位值钱的物事,若是寄放在柜上的,丢了咱们自然二话也不出,只一个‘赔’字。
可要是放在自己屋里,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他向旁边递了个眼色,店中的厨子、伙计、老妈子,纷纷聚了过来。
有的握着大铁勺,有的举着擀面杖。
街上的人听得店中吵闹,纷纷挤在门口瞧热闹。
那挨打的伙计一手捂着脸,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哎呦,莫非是那姑娘捣的鬼?”
闻平邦问道:“什么姑娘?”
那伙计道:“昨晚来了两个人住店。其中一个姑娘就住你们隔壁。
长得倒是水灵,可起话来,不是偷,就是抢,就像山上那些老客们一样。”
古平国心中一动,道:“是怡情院里那个狐狸精!
我就她的话决计信不过。这不,她把咱们耍了一溜够,又把鞋子偷走啦!”
闻平邦悻悻道:“原来她是骗我的……”
心中好一阵沮丧,忽又恼羞成怒,问那伙计:
“那娘们去哪儿啦,我们找她算账去!”
那伙计一努嘴,道:“今儿一早就走啦,不是奔着南,就是冲着北,我可没瞧清楚。”
挤眉弄眼,就差在脸上写上“幸灾乐祸”四字。
古平国道:“狐狸精还能去哪儿,一定是回狐狸窝啦!”
二人怒气冲冲,匆匆向“怡情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