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轻轻道:“五凤帮余孤曲蒹葭。”
声音柔和,清透入耳。
黄若早就听过她的事情,却不意此人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万分诧异,道:
“你就是曲蒹葭?李大侠时时挂念的那个蒹葭姐姐?”
曲蒹葭眉尖轻轻一颤,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幽怨之色,和声道:
“你口中那个李大侠,还挂念着我吗?”
黄若道:“当然……他整晚整晚地吹箫找你,盼着能引你来……”
到这里,忽觉一阵奇寒袭来,她咬紧牙关忍着,一时不出话来。
曲蒹葭身子一飘,便站在屋内,道:“我听到你的呼喊,便过来瞧瞧。”
黄若缓了半晌,颤抖着声音道:“蒹葭姐姐,我练功行岔了气,可巧你来啦,你……你救救我。”
曲蒹葭柔声道:“我来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来瞧着你如何一点点地,受这奇寒之苦,瞧着你如何一点点地,被它折磨得断了气,瞧着你如何一点点地,烂在这间屋子里。”
这声音十分悦耳动听,如乳莺初啼,让人一听之下,浑似要忘了其中的恶毒之意。
黄若大吃一惊,道:“为什么?”
曲蒹葭将蜡烛点上,望见桌面上倒扣的铜镜,轻轻将它提起,举在黄若面前。
黄若手足不能动弹,忙闭上眼睛,惊叫道:“你要干什么,快把臭镜子拿开!”
曲蒹葭笑道:“你若不想瞧自己,便瞧瞧我吧。”
手掌抚过脸颊,将薄纱缓缓拉了下来。
黄若口中叫着:“我不瞧!”却终究抵不住心中好奇,将双眼微微睁开。
蓦地里,她犹如被焦雷劈中一般,张口结舌,做不得声。
并列在眼前的,是两张绝丽的容颜。
一张在铜镜外,灼若芙蕖,妩媚嫣然,是曲蒹葭。
一张在铜镜内,灿若朝霞,秀雅清灵,却是自己。
若除却年纪,两张面庞,倒有七八分相似。
便在这一瞬间,许多个盘绕在她心头的疑团,一齐解了开来:
为何她长大后,每每从镜中照见自己的容貌,便惊骇莫名?
为何李潇寒要替那凶手遮掩,自认杀了她的父母?
为何林大业一见自己,便要打要杀?
曲蒹葭这张艳丽无伦的面孔,便似一把钥匙,将她脑海深处,一只锈迹斑斑、缠满了锁链的铁箱打开。
那些深锁箱底的记忆,再也无处可藏,全都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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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正月的晚上,上挂着一轮明月。
沙溪镇外的一户人家,院子里年味儿未消,挂满疗笼,映得四下一片火红。
众仆人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内堂,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坐在竹榻前,将手中一件的衫子改了又改,从后院假山里捉来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将她拢在双膝间,把衫子在她身上比试着。
那女孩甚是顽皮,一刻也不肯消停。才放下手中的娃娃,忽又听见一阵敲门声,叫道:”有客人来啦!”借机逃开,向门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