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难脸上露出一丝萧索之色,怅然道:
“严老二同老子交情深厚,我们三十几年前一起投身少林,哪知入门还没几天,他一时冲动,犯了杀戒,被逐出寺去。
后来遇到机缘,又拜华山南宫大侠为师。他前两年曾和老子说起,此生有个心愿,就是再入少林,在白衣观音像下念一段经。
唉,人老了,便总惦记着年轻时的憾事。”
黄若心想:“无怪那个王老九说什么帮他师父了结一桩心愿。可他后来又说‘求您老人家就别再缠着弟子了’,是什么意思?”
又想起那日撞见他和孙师兄在林子里磨斧头,说要去杀什么“剑法厉害”的老家伙,心中一动:
“严二侠是他们杀的!他们有剑不用,偏要用斧子,正是为了构陷米大哥!斧头劈出来的创口,和他那杆又钝又沉的大铁枪差不多。
可他们构陷米大哥也就罢了,却非要搭进去本门师长的性命,这又是什么道理?”
心中疑惑难明,又听虚难道:
“严老二一生嫉恶如仇,没想到竟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丫头,老子现在被圈在寺里出不去。
你帮我打探一下,害死他的真凶到底是谁!要真是那小子,管他姓米还是姓面,老子总得把他捏成馒头,供在老友坟前。”
黄若急忙道:“不是他,真凶就在寺里!”向那座小殿飞奔而去。
虚难道:“在哪儿?”大步跟在后面。
奔到殿中,空无一人,见殿外一个小沙弥,拿了柄鸡毛掸子,正掸着窗棂上的土。
黄若急问:“穿白衣服那人呢?”
小沙弥向虚难躬身一礼,两眼望着他,不知该不该答。
虚难喝道:“快答!”
小沙弥道:“是,那位施主被他两个师兄叫走了。”
黄若问道:“去哪儿了?”
小沙弥道:“听他们言语,想是回华山了。”
黄若拉住虚难,奔到山门。见围在寺外的众人果然不见了,只余一地狼藉。
极目眺望,依稀瞧见三个背影。急忙展开轻功,追了下去。
虚难站在山门里,不敢逾出半步,喊道:“小丫头,真凶到底是谁?”
黄若边跑边道:“哎呦,现在赶不及说,待会儿我捉过来,你一瞧就知道啦!”
转了一个弯,苍苍暮色中,却不见了那三个人影。
沿着石阶,一口气奔到山下,仍没追到。黄若心想:“这三人脚程倒不慢!”
攀上一株树,四下望去,见一处长草中,似有人在蠕蠕而动。
悄悄赶到那人身后,一脚将他从草丛中踢了出来。
那人哎呦一声,摔出丈余,露出脸来,却是武燕,手脚皆被绑着。
黄若追错了人,没好气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武燕满脸无奈,道:“姓武的祸不单行,昨天姑娘你才把我放了,便给寺外面的那些杂碎发现了。
他们看见老子这颗光头,就像见了宝贝一样,七八十人一拥而上,最后姓武的就给他们捆成这样,吊树上了。”
黄若道:“那些人呢?”
武燕道:“都逃走啦!昨天下午,杀过来一伙儿少林寺的援兵,领头的是韦陀门姓刘的老头儿。”
黄若道:“刘蓬风?”心想:“他少林韦陀门算是少林的分支,总号遭难,分号自然义不容辞。”
武燕点点头,接着道:“刘老头儿那边人少,可个个都是真把式。那黑炭块儿在他手上没走几合,便被打得吐了血。
黄若心想:“黑炭块儿?是黑煞肖沐子。他们打架的时候,我应该正昏着,所以全没觉察。”
又听武燕道:“那些欺软怕硬的杂碎们见领头的都打不过,就一哄而散啦。
刘老头儿带着人在后面紧追,竟没一个顾得上帮姓武的把绳子解开,白枉了我在树上给他们‘吊’脚助威。
奶奶个卷的,他姓刘的枉称侠义,见死不救!我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贬损这老王八蛋几句!”
黄若笑道:“你号称‘有仇必报’,那是一定要的!”
武燕接着道:“姓武的吊脚吊到半夜,才荡断绳子下来,你瞧这两条胳膊风干的,都快成腊肠啦。
可我手脚还捆着,只能蹦蹦哒哒、连滚带爬,也不知摔了几百个跟头,才挣到这儿……”
他正唠叨着,山腰里白影晃动,密林中钻出两个华山弟子,沿着石阶行下来。
黄若心中一喜:“我只道他们脚程快,原来他们藏到林子里去啦。”
忙拉着武燕伏低身子,低声道:“弄出一点响动,就把你吊树上,接着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