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一羽说到关键处，却卖个关子：“小人得先回去晃一下，免得那些人起疑。”

    拱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回去，道：“兵爷，赏口水喝吧。”

    那押正笑嘻嘻地将一小囊水举到他眼前。

    倪一羽才将嘴凑上去，押正正却一扬脖子，把水喝光，吧嗒着嘴道：“自己找草根嚼去吧。”

    倪一羽道：“好、你现在多喝点儿，一会儿阎王殿里落锅炸的时候，也能多耗一阵儿。”

    那押正喝道：“好小子，嘴够损，看老子大枪杆子抽你！”抡枪便打。

    倪一羽忙闪开，绕了个圈子，又跑回米入斗身前，背对着他坐在沙上，道：

    “这事儿还要从咱们大宋那不男不女的大官儿说起。”

    米入斗知道他口中“不男不女的大官儿”乃是童贯。

    童贯宦官出身，同权臣蔡京勾搭，执掌兵权，时称蔡京为“公相”，称童贯为“媪相”。

    倪一羽接着道：“前几年，那厮看辽国给大金打得只吊着一口气，便在金銮殿里夸下海口，要收复燕云十六州。

    他率领三十万大军北上，却给一个叫耶律大石的打得落花流水。”

    胡一左道：“什么耶律大石，不就是大石头吗？

    咱们去年还遇到过，把他和他那个‘不冒烟’的狠心婆娘从一个‘破落户’手底下救出来。”

    米入斗心中暗笑：“这对糊涂兄弟记事不牢靠，名字便更加记不住。什么破落户、不冒烟，该是坡里霍、萧塔不烟才对。”

    记起当时耶律大石被萧挞马手下坡里霍以妻小的性命相要挟。他妻子萧塔不烟为救丈夫，亲手杀了两个最小的孩子。

    自己不忿之下，同胡氏兄弟冲上去一同厮杀，才令耶律大石得到同坡里霍单挑的机会，最后用计将他杀了，一家人逃得性命。

    又听倪一羽道：“后来金国的完颜大王们来了，这十六州就像一盘饺子，筷子一划拉，便全都进了肚。

    地盘儿落在别人手里，童贯在官家面前没法子交代。他偷偷派了个心腹，叫吴再世，就是穿绿袍子的那个文官，去和金国的完颜大王们商量。

    要用两大箱珍珠宝贝贿赂他们，吐出来几个饺子，他好叼回去，和老皇帝交差。那老贼又调了个副将，叫做王忠，率几百军马护送。”

    米入斗愤愤道：“欺上瞒下，这老贼干的勾当好无耻！”

    倪一羽道：“这老贼的算盘打得好，他拿两箱子宝贝买些功劳，换顶更大的帽子，到时候不难再四箱、八箱地搜刮回来。

    结果他们到了金国，遇到了个硬碴，是金国老皇帝的一个儿子，叫什么来着……我也记不清了，就管他叫‘儿子’吧。

    这儿子一听就很是生气，说这些宝贝不吉利。辽国那个啥皇帝，就是整日介光鼓捣这些个东西，把好好一个大辽弄没了。

    他大金死了不少人马才打下的土地，怎么能用来换这些东西？”

    米入斗心想：“这人说得很对啊。”

    忽又想起自己曾在豹头山外遇到一个金国王子。当日自己初习破城枪法，被他一槊震得在地上连打好几个滚儿。问道：

    “那‘儿子’是一个使长槊的么？”

    倪一羽道：“这可就不知道了，北面来的辽人都传说，这人天下无敌，见过他用什么家伙的，嘿嘿，都给他打死啦。

    那‘儿子’将这路人马赶了回来。这消息恰好让冯秃子打听到了，就纠合了我们几个，在宋金边境上截着，偷那两箱子宝贝。

    这是那老贼的不义之财，拿了不伤阴德，更能坏了他的好事，盟主你说对不对？”

    米入斗”嗯“了一声，倪一羽接着道：

    “盖矮子胆量小，一听这事儿，想打退堂鼓，我们死说活说，才将他留住。

    我们几个先混进营里，瞅准那两大箱宝贝的所在，出来后盖矮子便一路打洞，挖了进去。”

    他回头望了胡氏二人一眼，道：

    “两位老前辈，我方才说离了他吃不成这口肥肉，便是因为他有这么个打洞的手艺。

    结果却闹出了岔子。唉，人要是不顺，顶风走两步都能噎死。”

    胡一左道：“出了什么岔子？谁给噎死啦？”

    胡一右却道：“对啦，定是你们挖偏了，挖到茅坑下面，灌了一肚子臭屎，给噎死了，对不对？”

    米入斗心想：“这姓倪的嘴上功夫了得。你们没来由地和他斗嘴，这不是自找别扭吗？”

    (历史上献金帛岁币,向金人买下燕云失地的事,实际上是宋徽宗主导的。书中把这个屎盆子扣给童贯，此处帮他澄清一下。这人不全是个奸臣，也立过些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