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恶虎边挖边嗅，又过了良久，低低地说：“差不多是这儿。”

    斜斜向上挖去，手脚越来越轻。

    众人想到头顶上便是王府重地，就连胡氏二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再言语。又过片刻，蓦地里一股清新空气冲入鼻端，地道已然挖通。

    胡一右从盖恶虎身边倏地挤过，一跃而出，却又“嘭”一声，跌回洞中。

    仔细一瞧，见眼前纱幔低垂，原来洞口上覆着一张大床——他急切间瞧不清楚，一头撞在床下。

    这一下动静颇大，几人只怕被人发觉，急忙屏住呼吸，藏在洞中。十二只耳朵支楞着听了半晌，见没什么动静，才一个个的鱼贯而出。

    米入斗破城枪颇为长大，卡在洞内转弯处抽不出来，只好空手钻出。

    眼光一扫，见处身之所乃是一顶牛皮大帐，几有寻常帐子两倍大小。帐中无人，帐门旁一支铜鹰架，鹰架旁一张桌，桌上两个纸包。

    床上纱幔低垂，红缎锦被上放着一面擦得锃亮的铜镜，显然是女子居所。

    米入斗忽的想到，初见黄若之时，她不敢照镜子，每到一处，总要将镜子扣过来。就连在河边取水，也要先抛落一块小石，打散水中倒影。

    他心中一痴，默默将手探入纱帘，把铜镜倒扣在锦被上。

    胡一左抽抽鼻子：“哪里来的药味？”

    闻着味道走到桌前，凑在两个纸包旁嗅了嗅，说道：“通窍活血方。矮坛子，我这鼻子，比你的如何？”

    盖恶虎大指一挑：“姓盖的佩服！”

    胡一右也凑过去嗅了一下：“方子里还加了全蝎，这人的头痛病怕是不轻。”

    胡一左道：“多半是个上了岁数的，少说也有六十好几。”

    盖恶虎抓抓脑袋：“不会啊，我闻着明明是个年轻女人。”

    胡一左头摇得如拨浪鼓：“岁数一定小不了。我猜她不是这大王的老娘，就是他的姑姑。矮坛子，你分不分得出来？”

    盖恶虎道：“老子又不是那鸟大王的老爹、姑丈，怎么分得清他家娘们的味儿？”

    倪一羽吃吃低笑：“你这矮子嘴巴损起人来，可一点都不比我差。”

    米入斗压低了声音：“把这婆娘擒住，旁的就好说啦！”

    盖恶虎却往床底下一缩，又探出个头来：“米兄弟，那洞向上走得太急，我先把下面弄敞亮点，帮你把大铁枪顺出来。”

    哧溜一声，钻了回去。

    倪一羽嘿嘿一笑：“几位，兄弟我这膀子伤了，留在这儿也是个累赘，我下去帮盖矮子的忙。”也跟着钻了回去。

    忽听帐外一阵嚓嚓声，有人行了过来，脚步细碎，当是数名女子。

    米入斗等忙钻回床下。四个人挤得满满当当，胡氏二人只好又跳入洞中。

    米、王二人才伏好身子，便见帐门一揭，三双靴子先后踏了进来。二人目光为床板所遮，只能上望到来人膝部。

    前后两人靴裙朴素，似是侍女。中间一人，裙裾珍珠络缝，皮靴鎏金绘彩，显然是个贵妇。

    只见那贵妇慢慢踱到床前，轻轻“咦”了一声，双脚转过，接着床边一响，似是在床上坐了下来。

    两个婢女一左一右蹲下来，帮她除去靴袜。那贵妇坐在床边，垂下一双赤足，雪白莹然、宛似少女。

    米入斗心想：“这婆娘岁数不小，保养得倒好。”

    他不便多瞧，将目光移到一旁。昏暗中只见王飞鸿连打手势，意思是待两个侍女出去，就下手将这贵妇擒下，米入斗点头答应。

    过了片刻，只听一个婢女说道：“主人，您整夜未睡，先歇会儿吧。”那贵妇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侍女迈着小步退到帐门边，盖熄了烛火，退了出去。

    一片昏暗中，米入斗依稀见那贵妇将双脚缩回床上，接着床板轻轻一响，似是躺了下来。

    他听得床上鼻息渐缓渐浅，蹑手蹑脚爬出来。隔着纱帘，隐约见那贵妇侧身躺着，身上覆着锦被，一头黑发披散在床上。

    米入斗情知身处敌营，区区一个女子虽不足虑，可要是让她发出一声呼喊，自己数人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双手猛地探入帐内，正要拉起锦被去掩她的口鼻，眼前倏的白光一闪，那贵妇一条雪白的臂膀从锦被下探出，手中两根又长又细的东西向他双眼插来，昏暗中准头竟半点不差。

    米入斗心头大骇，他方才听这贵妇呼吸又薄又促，显然没什么内力，却不料竟是个武功奇佳之人。

    她出手也不算快，可却借重了米入斗的急扑之势。

    二人近在咫尺，哪还来的及遮架？米入斗只得一仰头，盼着能躲开要害。

    那贵妇却“咦”了一声，手臂放缓。米入斗趁机一挥手，扼在她腕上。

    二人双手相交，这贵妇竟无丝毫抗力，米入斗心中一奇：“她出手奇准，可手上却全无力道，到底会不会武功？”

    不及多想，顺势将她扯过来，另一手拉起被子，往她嘴上捂去。

    那贵妇低呼一声：“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