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蒹葭趁着黄若凝思,向谢天雷盈盈一拜:“谢先生仗义相帮,小女子谢过了。”
黄若激斗良久,血行加快,双脚的麻木,已缓缓漫过了膝弯。
她大敌当前,情知今日性命难逃,可心中对米入斗的挂念,实在太过深切,追问道:
“谢天雷,你把米大哥怎么样了?快说啊?”
谢天雷嘿嘿一笑:“还能怎样?曲姑娘不是说了吗,四个人,全被谢某一个个地杀了,他是最后一个。”
黄若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不可能,他武功那么好,你这瘸子怎能杀得了他?”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泣不成声。
“英雄凭计不凭力,谢某从头到尾,没打过他一拳。我只把装水的袋子取走了。这小子也真是条汉子,滴水未沾,竟还能走三日三夜。后面的事,那也不用说了。”
谢天雷转身往巷口走去,一只木脚托、托地敲着地面。
黄若又悲又怒,疾扑过去,可双腿麻木,身子一倾,重重跌在地上。
她心中一线希望尚存:“你没亲眼瞧见他死,对不对?你没亲眼瞧见!”
“姑娘,黄沙千里,滴水全无,就算是只骆驼,也难活着走出来……”谢天雷的身影随着声音,缓缓消失在暗夜中。
黄若双手一撑,腾起身来,挣扎着追去。
曲蒹葭长袖一拂,将她逼回:“丫头,你那个米大哥没有渴死。”
这句话便似暗夜中的一点火光,令黄若眼前一亮。她大喜若狂:“姐姐,他没死么?”
曲蒹葭微微一笑:“你叫我姐姐?嗯,你全都知道啦!”
黄若点点头:“你快说,他还活着,对不对?”
双眼紧紧盯着曲蒹葭,脸上企盼之色毕露,只盼她能点一点头。
曲蒹葭慢悠悠地说道:
“我一路跟着谢先生,见他连使诡计,倒也大开眼界。我见你那米大哥躺在沙漠里等死,就帮了他一下。”
黄若喜极而泣:“我……我谢谢你。”
“只怕你眼下谢我,等一下又会恨我了。”
黄若哭着说:“我不恨你,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
曲蒹葭脸上笑容古怪:
“我见他焦渴不堪,活着实在难受,本想给他个痛快,可他是妹妹你的情郎,又不忍下手。就在他身上划了几下……”
她随手向身边墙壁一划,“嗤嗤”声中,砖末纷纷落下。
黄若一颗心猛地一揪:“你把他怎么了?”
“他伤口里流出血来,血腥味引来了一群土狼,它们也都和他一样,又渴又饿。
可这些狼胆子好小,它们偷偷摸摸跳上去,从你那米大哥身上撕下一条肉,便逃得远远的。等吞下去了,才又跑过来,再撕一条。
妹妹,谢先生说得不对,你的米大哥不是渴死的,是被狼一口一口、活活撕碎了。”
她用轻柔悦耳的声音描述着这一桩惨景,嘴角微微翘起,就像一个孩子在得意地描述他的一个恶作剧。
这一句句话,便如一把把刀子,割在黄若心头。
她心里撕心裂肺的痛着,眼中的泪水却凝住了,冷冰冰地逼视曲蒹葭:“你为什么害他?”
“因为你喜欢他呀,凡是你喜欢的,我都要把它夺走,这傻汉子痴情得很,我夺不走,也不想留着给你,只好毁了他。”
黄若扶着墙壁站起:“我要你偿命!”挪着两条僵麻的腿,向曲蒹葭逼了过去。
曲蒹葭倏然欺上,手指一点,在黄若衣衫上戳了个洞。
黄若见她闪过身前,双臂合拢,向她颈上掐去,势同拼命。
曲蒹葭却忽又一纵,翻到她的身后,在她后心又戳了一下。这几下全未用力,仿佛猫戏老鼠一般。
黄若如发疯一般,乱打乱抓。
曲蒹葭笑道:“妹妹,你这般乱打,咱们爹爹所创的武功,可全都糟蹋在你手里啦!”
黄若听她提及爹爹,蓦地里又是一阵心痛,头一晕,跌在地上。
她双腿中毒,复又大悲一场,全凭一股狠劲支撑,这一倒下,只觉四肢百骸中空荡荡的,再无力气站起来。
勉强抬头瞧去,见一个纤尘不染的白影在巷口一晃,便消失了。
四下寂然,北风呜咽。抽在脸上,寒意透骨。
夜过四更,月落西墙。窄窄的小巷中,唯有一片沉沉的黑暗,带着气苦、悲恸、哀伤,铺天盖地袭了过来,覆在黄若身上,压得她一动也不能动弹。
那麻木渐渐上行,漫过了腰,向上漫去。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我要去找爹爹妈妈、还有米大哥了,我再也不用在这儿受苦了。”
忽觉右脚一痛,似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黄若腿猛地一缩,只听一人道:“别动!”
接着左脚上又是一痛,似有人在穴位上施针。
黄若明白过来,哽咽着说:“你干嘛救我,干嘛给我解毒?”
那人道:“呸,那姓谢的又会使什么毒,不过是弄些蛇头蝎尾砸烂罢了,在老夫眼里不足一哂。”
声音透着十足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