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心中一动，又抢过一匹马，将两匹马缰绳一系，纵身跃下鞍来，枪尖轻戳马臀。

    两马吃痛，舍命狂奔——这以马冲阵的法子，乃是当日耶律大石所教。

    只一眨眼，两匹马便冲开了迎面数排辽兵，可身上却也挂满铁矛，一先一后倒了下来。

    米入斗一脚踏上马尸，陡然跃起丈余，落下时脚踏在一名辽兵盔顶，借力又是一跃。

    再寻落脚之处，众辽兵已然躲开，十几柄铁矛向他捅了过来。

    米入斗破城枪一挥，将六七柄长矛震上半空，却也身中四矛。

    他正值拼命之时，浑身无一处不用力。破城诀以外带内，真气周护全身。辽兵所持铁矛也算不得锋利，矛尖只刺入寸许，便不能深入。

    这等情景前所未见，众辽兵甚是讶异。一兵举矛上前，小心翼翼地往米入斗背心一戳——

    只觉矛尖似被什么东西一撞，偏在一边。自己两只手臂反而一片酸麻。

    他大惊失色：“木叶山神护佑着这人！”竟抛下矛，向米入斗伏身跪拜。

    “木叶山”意为“高山”，是契丹一族的发源地。契丹人信仰万物有灵，相信木叶山神主宰着本族的生息。

    周围辽兵一片骇异，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趁着辽兵慌乱，米入斗冲到木杆下，忽听头顶弓弦响动，敌烈三箭直贯而下。

    米入斗铁枪一搅，击飞两只，仍有一支戳在肩头。他虽有真气护体，可那箭居高射下，势道甚是凌厉，一时血如泉涌。

    敌烈又是三箭连珠，米入斗正要闪避，蓦地里三箭横飞而至，六支箭两两互撞，皆偏了出去。

    他向箭起处望去，却见陀古单手持弓，大指一挑：“好汉子！”

    米入斗向他一点头：“好汉子！”

    手臂一挥，破城枪带出一扇黑影，向木杆猛斫。

    但听“嘭”的一声大响，那木杆足有合抱粗细，竟被他一枪劈断。

    扶住木杆的数人全没料到这一枪势道竟如此威猛，十几条手臂不及缩回，也被齐齐斫断，四下乱飞。

    那木杆“咔喇喇”地望着辽阵压了下去，众辽兵慌忙向两边避去。

    敌烈立在杆顶，眼见巨木将要触地，纵身一跃，跳上一匹空马。

    米入斗大踏步地赶将过去，挺枪便劈。

    敌烈见他铁枪如此威猛，哪里敢抵住厮杀？一踢马腹，向前疾驰，想拉开些空当，再用箭回射。

    特满看得清楚，振臂大呼：“敌烈逃啦！懦夫逃啦！”

    众牧民跟着喝喊：“敌烈逃啦！”上百人齐声大叫，声震云霄。

    辽兵惊慌失措，一时斗志全消。

    米入斗抢过一匹马来，追了过去。但契丹人骑术精湛，敌烈既然先起步，他便难以追及。

    陀古一箭射去，正中敌烈马臀。那马带箭奔驰，速度不减。

    敌烈催马驰到后阵，忽见前面转过来个小马倌，牵着一匹高身长腿的黄马，大叫道：“将军，快换马！”

    敌烈拨转马头驰近，两马擦镫之际，斜身一跃，已换到黄马身上。

    他摸出块金子往小马倌身上一丢：“赏你的。”纵马奔去。

    岂料才跑出两三丈，胯下马一声悲鸣，扑在地上。

    敌烈滚落马旁，见马腹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他心念一转，明白过来，瞪着小马倌：“你捣鬼！”恶狠狠地向他扑去。

    小马倌一矮身子，从他胯下钻过，手中短刀反刺，竟极是灵活。

    敌烈身雄力猛，岂会输给这孩子？数招间便捉住小马倌的手腕，挥拳将他头盔打落，见他面容稚嫩，不过十二三岁年纪。

    小马倌甚是倔强：“你欺负我妈妈，我要杀了你！”双脚乱蹬。

    敌烈怒极，膝盖压住小马倌胸口，手举短刀，往他头上插去。

    忽觉手腕一紧，便似被铁钳夹住，丝毫动弹不得。回头一看，身后正是方才持枪冲阵的大汉，一颗心登时凉到了底。

    米入斗救下小马倌，单手持枪，威风凛凛地在身后一划，逼开一众辽兵，大喝一声：

    “大人欺负小孩，你和我打！”

    敌烈的部下皆是西北统兵司所属的玄甲铁骑，常年为大辽镇守荒原，未失契丹先祖的质朴本性。

    见主帅先是落荒而逃，后又揪住一个孩子不放，早已心生不齿。

    一名什长轻轻说了一声：“和他打！”这声音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成千人跺脚山呼：“和他打！和他打！”

    声音轰轰隆隆，犹如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