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转眼,金锭在众辽兵中传了一圈,又回到耶律风手里。
不少辽兵望向敌烈的目光里,满是鄙夷之色。
耶律风指着敌烈:“这样的金子,女真人赏了一百块给他和虎刺,买通他们残杀自己的同族。
敌烈,咱们这几千条契丹人的命,就抵不过女真人的一百块金子么?”
敌烈正同陀古四条手臂绞在一起,憋着一口气比拼气力,哪有余力搭理他?
耶律风逗他开口:“敌烈,你要是不说话,可就是认啦!”
敌烈明知他意在捣乱,可眼见不少手下面露不屑之色,自己要是不搭话,这“勾结女真、祸害同族”的罪名便坐实了。
只好骂道:“胡说八道!”
他一开口,劲力骤泄,一只手被陀古握住,反扭过来。
敌烈猛力一挣,“咔嚓”一声,两根手指被陀古掰断,却也将胳膊挣了出来。
敌烈痛得冒出一头冷汗,向后退了数步:“小畜生,你要是想帮他,就一起上,不然就闭嘴,别胡说八道让我分心……”
话音未落,陀古又扑上来,敌烈只得凝神厮打。
耶律风道:“咱们契丹人比武的时候,可有不让人发声的规矩吗?
是啦,你现在的主子是女真人,自然是依着女真人的规矩。我听说他们打架的时候,旁观的就不能出声。”
敌烈正同陀古恶斗,不假思索便道:“他们也没这样的规矩!”
“咦,女真人有什么规矩,你倒是清楚得很啊!你说你没收他们的金子,谁会信?”
“你这小畜生,用话套……”敌烈话没说完,却被陀古揪住领子,摔在地上。
陀古一跨步,骑在他身上,将他脸朝下死死压住,又一把扯下他的铁盔,想要揪他的头发,不料面前却是一颗精光的秃头。
陀古哈哈一笑:“果然是只没毛的秃鹰。”
左手揪住敌烈的耳朵,右手向敌烈脸上胡乱抓着,两根手指恰巧插入他的鼻孔。
他左膝向内一扣,压住敌烈后颈,双手猛地将他的头向后拉去,要掰断他的脖子。
特满大喝道:“陀古,慢着!”
赶过去握住陀古的腕子,将他双手掰开。
陀古恶狠狠地瞪了敌烈一眼,膝盖仍压在他的颈上:“狗贼,是谁输了?”
敌烈哼了一声:“是我输了。”
辽军中许多人以为他受了女真人的收买,早已不屑他的为人。此刻见他认输,自然没什么话好说,纷纷摘下铁盔,和兵刃一起放在地上。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响声络绎不绝。
特满将陀古拉开:“敌烈,你站起来吧。”
敌烈头一昂:“特满,你不用假仁假义。我不投降,你把我杀了吧。”
“你还记得咱们契丹人的先祖是谁吗?”
“就只有你特满记得吗?咱们的先祖是神人天女。他们骑着白马,架着青牛车,在木叶山相遇,生下了八个勇士。你有什么话直说!”
特满眼光扫过众人:
“这八个勇士散居八方,成了契丹八部。到五百年前,大贺咄罗做可汗的时候,咱们已经有了四万勇士。
两百年前,先帝阿保机建立大辽,族中的勇士更是多得数不过来。一人举着一面旗,就能遮住天空,一人射出一支箭,就能插满草原。
可这十年来,咱们大辽损兵折将,几百万勇士,如今剩下的还有多少?”
两边人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片唏嘘之声,人人垂首不语。
特满叹了口气:“敌烈,你也是契丹人。我要是杀了你,咱们就又少了一个勇士。你发个誓,以后不再来为难咱们,就把人马带走吧!”
耶律风急忙跑过来,拉住敌烈的腰带:
“特满老爷爷,不能放他。这坏家伙和虎刺是一伙儿的,他们把我妈妈抓去啦!”
特满端详了他半晌:“你是大石将军的孩子!”声音又惊又喜。
耶律风点点头:“我是耶律风。”
特满将他拉到身边,摸着他的头顶:“几年不见,你可长高了不少,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老爷爷,我爸爸妈妈都被抓起来了。全家只跑了我一个,你快去救救他们!”
“好孩子,慢慢说,你爸爸妈妈怎么了?”
耶律风虽聪明机灵,总还是个孩子,近来藏在敌烈军中,提心吊胆地受了不少苦,此时有了依靠,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一边哭,一边将自己一家如何被萧挞马诬陷、关入地牢,如何得米入斗等搭救、才逃出来,耶律大石又如何为救旧部家属、甘愿束手就缚等事草草说了。
耶律风抹了一把鼻涕,眼望米入斗:
“米叔叔,我妈妈瞧出那瘸子不是好人。我们给他的明明是伤药,他非说是毒药。还有那马,多半也是他故意弄惊的。
她本来想和你说,可怕你信不过契丹人,只好趁着那场大风沙逃了。你别怪她,她带着我们三个,不敢冒险。”
米入斗心想:“耶律夫人厉害之极,她可什么都料到了。”
耶律风接着说:“妈妈带着我们一路向北,走了好久,才到了可敦城。”
特满双眉一扬:“可敦城?你们去了西北统兵司!”
耶律风点点头:“妈妈说,那里的两万精骑是爹爹的旧部。他们要是肯帮忙,就不难把爹爹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