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天一两指捏起一枚黄色的珠子:“凤分五种,黄者鹓鶵。”
将那珠子放入金凤尾羽的翎眼上,轻轻一按,“嗒”的一声轻响,嵌了进去。
米入斗双目大张,惊得说不出话来。
滕天一接着说:“青者青鸾、紫者鸑鷟、赤者凤凰……”又一一捏起青色、紫色、红色三枚珠子,嵌入翎眼之中。
米入斗心念电闪:“救我的人是曲蒹葭!”
滕天一捏起白色的珠子,嵌入金钗,缓缓说道:
“白者鸿鹄,老夫便是五凤帮鸿鹄堂主。米大侠,你远赴夹山、跋涉大漠,辗转数千里,敝帮曲帮主一直在后面跟着,暗中照护。”
米入斗恍然大悟:“无怪救我的那人总是遮遮掩掩,不肯教我看清她的长相。还说什么‘我怕你一看见我,就要喊打喊杀的。’可她的嗓音……嗯,曲蒹葭学起别人说话来惟妙惟肖,这自然难不倒她。”
他心中疑惑万分,不由得问道:“她为何救我?”
“曲帮主说,如你这般光明磊落、侠义心肠的人物,江湖上难得一遇,岂能教你丧命于宵小之手?”
米入斗嘿然摇了摇头:“姓米的区区一个莽汉,曲蒹葭忒也看得起我了。”
滕天一探手往洞里一捞,取过两根火把,递给米入斗一根,猫着腰走进洞去,避在一边。待米入斗跟进来后,又将洞口掩好。
二人下了三十几级台阶,面前是一条黑沉沉的甬道。
米入斗举着火把四下照去,见那甬道一人多高,四壁乃是大块石料堆砌而成。每隔十几丈,顶上便有个碗口粗细的通气孔,呼呼灌着冷风。
他问滕天一:“这地道通向哪里?”
“这条地道直通不老峰下。要是当年有这么一条连通里外的地道,通元谷里也不至于尸积如山了。”
米入斗声音冷冷:“曲大明私通西夏,为祸我大宋,才招来了这一场祸事。这些人的命说到底,都是他害的。”
滕天一忽的停住脚步,望了他片刻,才说:“不对。”
“怎地不对?他勾结外寇,送书信给西夏将军,约他一齐起兵,瓜分我大宋疆土。幸而此信被截下了,不然的话,刀兵一起,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滕天一摇了摇头:“当年官家认定老帮主勾连外寇,全凭了这一通书信。却不知这书信乃是伪造的,五凤帮自始至终冤蒙不白。
过得几年,更有一人明知大错铸就,却不肯替敝帮澄清,令帮中死去的万余兄弟,个个含冤于九泉之下。”
米入斗嘿嘿一笑:“你这些鬼话,又骗得了谁!”
滕天一叹了口气:“天地昭昭,终有水落石出之时。当年通元谷那场大祸中,只逃了一个小女孩,就是曲帮主。她那时还小,却机灵得很,学对头们说话,骗他们去争抢财宝。自己趁乱逃了出来。”
米入斗哼了一声:“她这鬼花招,倒是从小便会。”
“说起来可怜,她认识的人全死在官军围剿下。她逃到通元谷后,想他们的时候,就学着他们的声音和自己说话。有的时候,也学她那个狠心的爹爹。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本事。
曲帮主心里面一直放不下五凤帮,近些年寻到不少帮中死难兄弟的家人,把他们接到了通元谷里。这些人大多不会武功,难以自保。
曲帮主唯恐重蹈覆辙,下了好大一番精力,雇了上千番人,银子流水般花出去,才打通了这条地道。”
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弯来,甬道骤然放宽。两侧各有十几间低矮的石室,木门缝里透出些许微光,不时传来几声低言细语,里面显然住了人。
米入斗跟在滕天一身后,走过几间石室,忽见左面亮光一闪即逝。
他游目一瞥,见一间石室门扉半掩,里面人影憧憧。当先一个极瘦的汉子,手中高举一柄厚背大刀,张牙舞爪地正要砍过来。方才那亮光正是他手上兵刃反射火把之光。
米入斗心念电闪:“这老儿把我诱进这里,果然居心不良!”
破城枪一旋,当胸刺去。那汉子却一动不动,直如一尊木雕。
米入斗不愿轻易伤他性命,大枪指定他心口,仔细瞧去,登时吸了口冷气——
这人却是被冻在一大块冰中,脸上肌肉萎缩,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两片嘴唇也消失无踪,呲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有如骷髅。
在他身后,又有十几块坚冰,每块冰中皆冻了一具尸体,有的人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有的人神情惶恐、作势欲呼,又有的将手举在头上,似是要遮蔽着什么。
这一大群死尸姿态各异,却个个向上望着,似乎顶上悬着什么稀罕的物事一般,这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米入斗不由得循着他们的眼光向上望去,却只有一片黑沉沉的洞壁。
滕天一冷笑道:“这些畜生们当年攻进长生门,敝帮眼见不敌,就炸塌山壁上的万年寒冰,把他们埋在下面。 ”
他拉开木门,指了指当先那使刀的汉子:“这人叫雄天杰,你识得么?”
米入斗摇了摇头,心想:“别说他死的时候我尚未出世。就算当真见过他,怕也认不出来了。”
滕天一接着说:“他还有两个弟弟,合称青州三雄,当年也算是有些名气。哥仨全被碎冰压在下面,冻成了大冰条子。
这哥仨只雄天杰有两个儿子。他们死的时候,两个儿子年纪尚幼,没学成家传的武功。后来拜入了韦陀拳门下,青州一派就此便在武林中除了名号。”
米入斗心中一动:“雄天杰的两个儿子,多半就是我路上遇见的雄威、雄猛哥俩。他们这次披麻戴孝而来,可见其报仇心切。一场大战怕是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