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远远望见承天群道,忙矮身闪在隐蔽处。
他听得几人说话,心想:“这上千号人聚在一处,相互间多不认识,极易被奸细混进来。林大业那王八蛋倒也机警,想出了查验腰牌这么个法子。可这样一来,我再想去找王老侠他们就千难万难了。”
他兜了个圈子,见各处皆有人把守。只得藏身隐蔽处,要等到夜深人静再混进去。哪知群豪喝酒饮宴,一夜都没消停。岗哨更是一刻也不松懈。
东方渐白,他心中越发焦躁。忽见李林中行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是小翠。她左瞧瞧,右看看,几次把手拢在嘴边想要呼喊,最终却又放了下来,似是不敢声张。
米入斗心中一动:“这小丫头是在找我!”掂起块石头,轻轻掷在她身前。
小翠吓了一跳,抬头望见米入斗,登时笑开了花,向远处一棵大树指了指,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米入斗会意,矮身行到树后。
小翠埋怨道:“米大爷,你可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啦?咱们可着急了!要是找不到你,那可误了大事儿!”
米入斗微觉歉意:“我出来瞧瞧动静。”
小翠瞧了瞧东面的曙光:“天色不早啦,我带你去会场吧。可你等等啊,我得先帮你扮一扮。曲帮主说了,那些人好坏不分,要是让他们认出你来,那可就糟了。”
米入斗哼了一声:“你们帮主想得倒周全。”
小翠歪着头想了想,踮起脚尖,把他的发髻打散,在前额梳了几条发辫,垂到脸侧。
又掏出块石黛,在他脸上又描又画地鼓捣了半晌,最后掏出铜镜一照:“你瞧瞧,还认得出来不?”
米入斗见镜中之人双眉上挑,法令极深,一脸的凶相,同自己原本的相貌虽不能说全然不同,却也大相径庭。若非林大业这等熟识之人,倒也难以认出。
耽误了这一会儿功夫,天色已然全亮。小翠忙带着他走进会场。
角落里已坐了上百名黑衣汉子,正是三江帮施铁掌等人。余下各处也稀稀落落地坐了不少人,百余名白衣帮众斟茶倒水地伺候着。
米入斗在后排寻了张空桌坐下。小翠举起桌上的茶壶,满满地给他斟了一杯,便去照应别人了。
米入斗将破城枪横放脚下,举杯喝水,忽听“哎呦”一声,身侧飞过一个人来,游目一瞥,却是武燕。
武燕扑在地上,一个轱辘坐起来,对着左脚尖连吹几口大气:“谁的大铁棍子横着放?”
米入斗笑着将他搀起,斟了杯茶递过去:“是兄弟的不是,给你赔罪!”
武燕打量了他一眼:“在下三春拳武燕,瞧你像是从北面来的啊?你叫什么?”
“在下贱名不值一提。”
武燕吃了个瘪,却锲而不舍:“那你和谁学的艺,总可以说说吧。”
米入斗含糊答道:“我粗通些九华派的拳脚,丐帮的一位前辈也曾传授过我武功。”
九华虽已式微,却也堪称名门,丐帮更是名震江湖的第一大帮。
武燕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躬到地:“失敬失敬。不知兄台和林盟主怎么称呼?”
米入斗脸上青气一闪:“我没门没派的孤魂野鬼,能和他有什么瓜葛!”
忽听身后“哦”的一声轻呼,这声音满是诧异、满是惊喜,听来无比柔和、无比熟悉。
米入斗心头一颤,“若儿”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回头望去,见一队白衣女子匆匆走过。挨个打量了一遍,黄若不在其中。
他心中诧异万分:“那声音明明是她的,我就算转世十八次,也认得出来!可这通元谷里全是她的仇家,个个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她来干什么?”
武燕见他直勾勾地盯着那队女子,前胸剧烈起伏,却想到了歪处。
他嘻嘻一笑:“色字当头一把刀,我瞧你一定是栽在这个字上了,才没门派肯收录,对不对?”
米入斗只顾想着心事,哪有闲心理他?
武燕还道说中了他的丑事,兴致大起:“你是怎么栽的跟头,说来听听?嘿嘿……是院子里的姑娘,还是哪家的闺女啊?”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左肩一痛,一条膀子顿时麻了。低头一瞧,一粒手指肚大小的石子在脚边打着转儿。
武燕破口大骂:“哪个小兔崽子暗算……”
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声,李林中又飞来一粒石子,这次却照着他的嘴打来。
米入斗眼疾手快,将石子抄在手中,只觉掌心里一寒,仿佛握着一块冰渣。
他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是她!除了她,还有谁能有如此古怪的内力,她的寒毒,好似又深了。”
循着石子来路望去,见那片李树栽得稀疏,枝桠也不甚茂密,应该藏不住人。
腾腾两步赶过去,只见一株树干上有两个浅浅的凹痕。两颗石子多半是击在树上,再反跳打过来的。
转头四顾,左近不是三三两两、结伴赴会的群豪,便是一身白衣、四下照应的帮众,哪里瞧得到黄若的身影?他不敢声张,悻悻然走回座位。
武燕甚是乖觉,知道掷石子这人功夫颇高,自己可惹不起,不敢再骂,转头和旁边一桌的两个后生聊得火热。
说话间,场上的座位已坐满了七八成,处处人声喧哗、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