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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百鸟朝凤之会
    过了片刻,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那不是林盟主吗!”

    米入斗循他所指望去,见林大业缓步踱了过来。所经之处,群雄纷纷躬身拱手,许多晚辈涌上前去,磕头行礼。

    他身后二人,一个瘦得皮包着骨头,有如在一具骨头架子上糊了层桑皮纸,正是丐帮韦九霄。

    另一人仪容威武,颌下长须雪白,脸上满是皱纹,只怕没有一百岁,也得有九十。米入斗听得众人的招呼声,才知道他就是归隐几十年的铁刀王平晋。

    他心下愤愤:“那王八蛋坏事做尽,如今竟压过了王老侠一头。老天,你当真有眼吗?”

    二人身后又簇拥着几十人,承天群道,巫峡黄鹄、黄鹤,韦陀刘蓬风、丐帮杨大海等皆在其中,不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就是雄踞一方的武林大豪。

    米入斗目光一扫,见华山派白锐、甘白凤二人也在其中,心中一凛:“这二人怎地也来聚盟了?莫非华山派把那丫头打伤平五侠的事,也算在了五凤帮的头上?”

    白、甘二人那日事机败露,甘白凤更丢了一只右臂,只得逃下华山。二人只道穆望川必趁机报复,连夜赶去江南,托庇于林大业麾下。

    哪知过了几个月,却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白锐猜到穆望川不愿家丑外扬,此次林大业会盟群雄,二人便大大方方地打着华山派的旗号跟了过来。

    武燕腾地跃上桌子,遥遥拱手:“林盟主、王老侠、韦帮主、杨长老、白三侠、黄二侠……在下三春拳武燕,这厢有礼啦。”

    他一口气叫出许多人的名号,见识之博,武林中罕有其匹。

    纷扰间,人越来越多。群豪相熟的各自聚成一堆,四面八方全是人声。

    忽听琴声袅袅,隐隐飘来。场中之人虽大多不识音律,但觉得这声音颇为悦耳,也想多听一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说话。偌大个空地上,一时鸦雀无声。

    众人循着琴声望去,见李林间飘飘渺渺地行过来一个白衣女子,左臂弯里捧着一具瑶琴,右手纤指轻扬,抚过琴面。

    所经之处,片片李花不知是受了琴音震颤,还是羞于同她的绝世容颜相比,纷纷坠下枝头。一人一琴,裹在漫天飞雪般的李花中,浑不似尘世中人。

    场上群豪,虽只林大业、米入斗等寥寥数人见过这女子,却皆把她认了出来,人人心头一震:“她是曲蒹葭。”

    曲蒹葭美貌广传于江湖,众人中不乏或好色、或好奇之人,闲暇时或多或少,在心底里描画过她的容貌。

    此刻一见之下,只觉她比自己所能想出来的美貌,更不知美了多少倍。众人一时间神魂飞荡,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头,探长了脖子向她望去。

    曲蒹葭在上千双眼睛的凝视下,旁若无人地穿过会场,缓缓坐在不老峰下。琴放膝头,十指飞轮,乐声骤然一紧,急促处如雨打屋檐、低沉时若幽谷山泉。

    忽听琴声里杂进了一声黄莺啼叫,众人不由得抬头望去,但见晨星寥落,却哪里有鸟?才知是琴做鸟鸣之音。

    接着百灵啼啭、画眉欢鸣、布谷低吟、喜鹊喧嚷、雁鸣悠扬、鹰唳嘹亮。十指之下,七弦之上,百鸟的声音流泻了出来。

    群雄无不心旷神怡,米入斗似是回到了童年里的春日,一边扒着碗里的糙米饭,一边静听头顶上的燕子鸣叫。

    忽听一个动听的声音说道:“此《百鸟朝凤》之曲,小女子蒹葭胡乱弹奏,有辱诸位高人清听。”

    场上之人皆沉醉于琴音中,竟不知那曲子何时已经终了,无不怅然若失。

    曲蒹葭款款一福:“今日乃是本帮重立之典,众位高贤不以万里为远,不以荒凉为阻,惠然光降,足令蓬荜生辉。但宾客极众,大出小女子意料。此处孤悬雪原,诸物简陋,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勿怪。”

    林大业冷笑道:“曲帮主,你说意料之外,岂非当面欺人?你用这么霸道的手段请咱们来,咱们岂敢不来!”

    王平晋单手捋须:“假惺惺的做作,倒也似模似样。”声如洪钟,甚具威严。

    这两人一挑头,众人纷纷开口:

    “对,你为祸武林,如今看咱们人多,说软话可也晚了。”

    “被你绑走的那些人在哪里?”

    “大伙儿今日敌忾同仇,诛杀此獠!”

    群情汹汹,声音越来越厉。

    曲蒹葭目光一一扫过前排几人:“这位是林大侠,这位就是韦帮主了。二位领袖江湖群雄,为天下豪杰之长,定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小女子祝两位马到功成。”

    场中不少人心想:“咱们这次结盟,头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就是要将你这五凤帮斩草除根。”

    林大业面色俨然,拱手还礼:“不敢。”

    韦九霄嘴角那层皮抽了抽:“好说。老花子大事没有,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堆,这次是来帮着朋友来讨赊账的。”

    曲蒹葭目光又停在王平晋脸上:

    “这位想必就是王老侠吧?您半生为国倥偬,半生为民仗剑。抹邦山一战,大破羌人数万。老英雄单刀匹马、独冲敌阵,功不可没。小女子恨不能早生一甲子,得以追随前辈,共赴义举。”

    王平晋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早已荣辱不惊,可平生最得意之事,由这样一位绝色女子说出来,也不禁大为快意,神色缓和了些许。

    他向曲蒹葭深深望了一眼,忽而生出一股落寞之感:“老夫却恨不能晚生一甲子。我当年跃马横刀、威震八方的英姿,竟未能叫这女子瞧上一眼,实乃平生大恨!”

    忽又想到自己辛苦一世,唯一的骨血落在这蛇蝎女子手里,生死未卜,脸色登时又冰冷下来。

    曲蒹葭一一同前排二十几人屈膝见礼,口中只说着对方平生得意之事。

    后排许多人的心怦怦直跳,恨不得她也能走到自己眼前站一站,说上几句话。可又觉得这女子光艳照人、不可逼视,要是她当真走过来,自己只怕要缩到地缝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