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灭和王平晋、韦九霄、刘蓬风等见过礼,回到不老峰下,朗声说道:
“方丈师弟颁过法旨,令敝寺僧众不得出山门一步。老衲其时恰在山下,此身既不在寺中,也算不得行出山门。
敝寺方丈遇害,老衲无端猜测,以为凶手乃是鞠施主,便寻了过来。明察暗访数月,见谷中男女安居乐业,其中少有习武者。才知五凤帮之立,不为称霸江湖,却是为了救助这些因当年那场惨祸,广受牵连的人。”
他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老和尚果真是来给五凤帮撑腰的!”
“无怪那贱人从容不迫,原来是请到这等大有来头的人帮自己说项。”
曲蒹葭将目光从虚灭身上移回,望向群豪:
“大师亲眼所见,敝帮青鸾堂主鞠宿飞,数月来一直身在谷中。诸位怪他四处逞凶,除非他练成了千里分身之法。”
甘白凤嘴角一斜,神色甚是不屑:“谁瞧不出这是移花接木之计!你不知从哪弄来个糟老头子装腔作势,想糊弄过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曲蒹葭毫不着脑:“有人冒本帮之名行事,挑拨是非。众位切勿中了这奸人的圈套。”
群雄纷纷骂道:“放屁,老子瞧你就是这奸人!”“鬼话连篇,谁会信你!”“被你掳去的人呢,还不交出来!”
米入斗心想:“我此刻不揭破实情,更待何时?”
他正要站出来,忽见曲蒹葭一双美眸向自己凝视过来,眼波中大有深意,仿佛在说:“我自有分寸。”
米入斗心想:“她将我引入谷中、又搬来虚灭大师做救兵,处处先人一步,想来自有化解之法,我且瞧瞧再说。”
虚灭待人声稍静,说道:“五凤帮今日刚刚重立,就同诸位生出了如此多的误会。老衲斗胆,请各位暂且止息干戈,待查明其中的曲折,再来秉公判断。”
施铁掌哈哈大笑:“大和尚你说查明曲折,谈何容易!虚悲老方丈莫名被害,至今一年有余,贵寺可查明了么?
还有丐帮的项老帮主,归天都好几年啦。大小花子遍布天下,可拿到真凶了吗?可给他报仇了吗?”
他意在挑事,巴不得诸人一场乱斗,好捡个现成的便宜。丐帮众人听了,倒有大半脸现惭色,垂头不语。
人群中忽的响起一个哑哑的嗓音:“这件事的原委,在下倒是知道一些。”说话之人少了一条腿,脸上大疮小孔,没一块完好的地方。
场上群豪大多认得这独腿人是罗天派的,却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
杨大海自打现身,便无精打采地斜坐椅上。此刻却腾地站了起来:“这位老兄,你当真知道?”
独腿人道:“当真知道。”
他身旁一个壮汉嘿嘿一笑:“谢二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昨晚睡糊涂了,梦见项老帮主亲自跟你说的?”
众人大多识得,这壮汉是苟天健,心想:“谢二哥?嗯,这瘸子是罗天派前掌门谢天雷。”
谢天雷叹了口气:“梦见他老人家?那样的美梦,我可没做过。我每天一闭上眼睛,梦见的全是被你逼着往狼窝里跳的事儿。
谢某被狼啃得这缺块肉,那短根骨头,才逃出狼窝。你们这些讨债鬼还追着不放,幸亏遇到了个大恩人,我才逃出生天。”
众人心下唏嘘:“他这副样子原来是被同门害的。罗天派对付起自己人来,下手真是够狠的。”斜向苟天健的目光里,尽是鄙夷。
苟天健脸上挂不住,讪讪道:“二哥,那戒指如今也不在你身上了,咱们也不再为难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也不用再说啦。”
黄鹄点点头:“谢老哥,咱们今日远赴通元谷,为的是向五凤帮讨个公道,你罗天派这些恩怨,不提也罢。”
谢天雷脸色阴郁:“要提的,一定要提。要说那大恩人,可比我还惨呐。
我不过是少了条左腿,他两条腿都不管用了。我身后不过追着几十个王八蛋,可满江湖的人都要抓他。我要是被抓了,交出戒指尚可保命,可他要是被抓住了,就难逃一死。”
不少人心头一奇:“他口中这个大恩人到底是谁?”
“这大恩人和我同病相怜,有句话说两个人要好,是什么来着?对啦,是哥俩穿一条裤子。我们俩加起来只一条好腿,穿一条裤管子就成,那自然是好上加好、亲上加亲……”
黄氏兄弟、范娘子等皆有亲人落入五凤帮之手,急于救人报仇,哪有闲心听谢天雷东拉西扯?个个颇不耐烦,眉头紧皱。
林大业轻轻瞥了苟天健一眼:“苟掌门,你便任由谢兄这么说下去吗?”
苟天健听得“苟掌门”三字,当真受宠若惊——
他从小到大几十年,耳朵里听到的不是挖苦,就是讥讽,从没想过自己的姓能和‘掌门’二字连在一起。
此刻听得这位叱咤风云的盟主将自己当做掌门,感激得五体投地,只觉得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这三字于万一。
罗天派旁人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你林大盟主管他叫掌门,岂不等于亲口加封?论本事、论武功,我又哪里比这头笨猪差了?”
不少心思活泛的人更想到:“林盟主只不过是耳根子乏了,不想听谢天雷唠叨,想找个人管管他。这件事容易至极,我要是帮他做到了,他口中‘掌门’二字,岂不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这群人提起掌门来,倒是谁也不甘落后,几十张口一齐说话,如蛤蟆吵坑一般:
“住口!”“别废话!”“老子拔了你的舌头!”“打掉你满口牙齿!”“吃我一只臭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