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业双眼一翻,目光缓缓扫过场上众人:“曲帮主、杨长老、还有刘掌门,你们既然都觊觎降龙术,何不随我一起去探个究竟?”
他转过身去,将两扇歪挂的庙门扶正,举步走进庙中。
几人各加小心,一拥而入。那土地庙甚小,站了五六个人便满满腾腾。余者只能挤在门口。
杨大海目光一扫,但见庙中上上下下,已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见供案上的土地像方面大脸,眉目凛然有威,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不由得低声沉吟:“这土地……”
曲蒹葭哦了一声,似有所悟,从怀中取出太祖金尊,放在土地像旁。
众人凝目瞧去,但见一高一矮两尊像,一个宽袍平冠,另一个顶盔披甲,穿戴不同,面目却颇为神似,一时不明所以。
曲蒹葭道:“本朝太祖的模样,诸位想必都从画像中瞧见过。这里供奉的不是什么土地,却是他。”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中疑惑又生:“此地在雁门关外,乃是辽国故地,在土地庙中供奉太祖像的,到底是什么人?”
林大业旁若无人,焚起一炷细香,向太祖像拜了下去:“不肖子孙赵子业,拜上英武圣文神德皇帝。”
杨大海心中一动,嘿嘿笑道:“原来你是本朝太祖皇帝那一支的子孙。”
其时大宋立国已百余年,赵氏后人开枝散叶,子孙繁多,散居各处。众人听得他乃是太祖后裔,虽颇为吃惊,却也不甚奇怪。
黄鹤嘴巴一撇,甩来一脸不屑:“确实是个不肖子孙,连祖宗传下的姓氏都改了。”
赵子业冷然道:“失国之人,为图恢复,不得不用此权宜之计。”
双手扶住神像肩膀晃了一晃。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神像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的空腔。
他把手探进去,取出一只木匣,恭恭敬敬地放在香案上,对着它拜了拜,这才打开。那木匣里面是个纸卷,色泽黄中透黑,显然经年已久。
赵子业神色凝重,将它一点点地在香案上平摊开来。
土地庙内外,不少人低声叫着:“降龙术!”踮起脚尖、探长了脖子瞧去,却见纸头上写着四个大字“昭宪顾命”。
赵子业缓缓念道:“建隆二年,太后病体不豫,于榻前问圣上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圣上曰:‘儿臣所以得天下者,皆祖考及太后之积庆也。’
太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耳。使周氏有长君,天下岂为汝有乎?汝百岁后当传位于汝弟光义。’”
他念道此处,双眉一蹙,眉间沟纹大起,面露不平之色。
曲蒹葭道:“这金匮之盟的旧事,小女子也曾听闻过。本朝太祖皇帝事母至孝,老太后临终前传下遗命,让他在百年之后,把大位传给弟弟太宗,太祖答应了。
太后怕太祖反悔,就让宰相赵普把此事写下来,放在金漆木匣中,封存在相府。后来太祖果然依着太后的意思,将大位传给了太宗。”
赵子业点点头:“曲帮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
他将那纸“昭宪顾命”高高举起,接着往下诵念:“光义复传之于廷美,廷美三传之于汝子德昭。四海至广,万几至众,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
众人大多是草莽英雄,于这些文字似懂非懂。有人低声嘟囔着:“什么降龙术,原来是这么个破玩意!”
赵子业将昭宪顾命放回香案,望着庙前众人,朗声道:“昭宪皇太后乃是太祖皇帝的亲母,她所传下的遗命,乃是令太祖将皇位传给其弟光义,此乃一传;
光义百年后再传其弟廷美,此乃二传;廷美百年后,再传回大位于太祖皇帝之子德昭,此乃三传。”
黄鹤大喇喇地一撇嘴:“这老太婆想得美,要让三个儿子都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
赵子业面无表情,两道冷电般的目光从眼窝中射出,在黄鹤脸上转了一转,气势迫人。
黄鹤虽素来胆气雄壮,可被他这一瞧,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由得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