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人重政绩,一到任,就大力整治县里的治安,把街上闹事的泼皮,偷鸡摸狗的毛贼抓了个尽。
这本来是好事,可就是下手忒狠了些,那些人抓进去直接一百杀威棒,有许多当场被打死的,也有那剩一口气的,被扔进牢里自生自灭死了......”
“虽整治治安,确实太重了些。”肖翰道。
唐八斤又道:“先生不知道,那抓泼皮无赖,也算是为街坊邻里除害了。
可怜牵连了不少无辜的人,我们掌柜的有个外甥,喜欢赌博,家里但凡能当的东西都给当了赌输了,全靠掌柜的接济才能吃上口饭。
可这子仍旧不改好赌的性子,有点钱就去赌场,掌柜前脚给他钱,后脚就进赌坊送了,后来掌柜的就不给钱,改给吃的,也防不住这子拿去卖了变了钱,把我们掌柜的气得的跌脚。
也该着他倒霉,那次就赢了些钱财,才拿回家,就被一伙捕快给抓了。
原来是另一伙光棍偷了钱财被抓了,贼赃没有追出来,因他和这伙人时常赌钱玩耍,这些人吃打不过,胡乱攀扯,把他也给咬进去了。
偏倒霉的是那他赢的东西里刚好有一颗银的花生,是失单上的东西。
鲍知府就落实了他的罪状,让打一百大板,还没打完,人就断气了。那伙贼人也是一个没落,全给打死了。
后来还是这事平息了,旁人听赌坊的人私下提起,那银花生是在赌坊里赢的,真是冤枉。
可怜那子,十赌九输,就赢那么一回,倒把命给赔上了。
虽不成器,但除了好赌,倒也没做过什么伤害理的事,结果人就这么没了。
他家里就一个老娘,也是我们掌柜的大姐,哪里受得了,没几就伤心死了!”唐八斤一边唏嘘,一边喝着酒。
肖翰试探道:“按照大庆律令,府衙判了人命官司,也是要递交省里按察司衙门复审的,岂可这样轻率将人打死的?”
唐八斤摇头,睁大了眼道:“听鲍大人背后有人,自从他做了明觉府的知府,那衙门里少抓了几百号人进去,就没有一个囫囵出来的。
自古只有犯事的民,没有断错案的官府。到了上头,公公有理,婆婆有理,拿什么翻案?”
“那这鲍知府如此酷虐,百姓岂不要怨声载道?”肖翰道。
“鲍知府动则要人性命,有那多话的,被府衙的人访出来,就是个死。”
就那东门隔府城三十里外的赵家湾赵家老两口。这夫妻俩,年过四十,就一个儿子。
这年轻后生寻常进些新鲜玩意儿到四乡里叫卖,寻几文钱养活爹娘,偶尔帮村里的人带些鸡蛋瓜果蔬材到府城来卖。
有一也是有事,在来府城的路上,路过一个林子,见地上有个深蓝色的包裹。
他见周围没人,就给捡了,打开看是两身绸缎衣裳和一个钱袋子,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回来拿,就给放到了背篓里带进了府城。
刚进府城没多久就让衙门的人给抓住了,搜出那个包裹。鲍大人直接就让带到衙门里,让师爷拿出一张失单来比对,果然分毫不差,就认定他是强盗。
这赵子哭抹泪喊冤,是他捡的。
鲍大人斥责他道:这分明是人家被强盗抢走的东西,难不成还有人抢了东西包好寥你来捡不成!分明是你这强盗行迹败露,妄图狡辩。如今人赃并获,还敢抵赖!
师爷写好了供状要画押,鲍大人猛拍惊堂木:这等腌臜泼皮,累什么笔墨,直接给杖毙了!
后来才知道哪是什么抢劫!
是这赵家子多嘴,在酒肆里喝多了,鲍大人太严了,明觉府的人早晚让他给治没了。
不想被鲍大人心腹的人给听去,设了这个套把他弄死了!可怜那赵家老儿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让鲍大人给治死了,真是可怜!”
肖翰听了,心中五味陈杂,像什么堵在心里似的。
唐八斤口中的赵家,应该就是昨在村肆见到的那个老人家,恁般大的年纪,还白发人送黑发,叫人于心何忍!
“那这鲍知府如此酷虐,草菅人命,上头有司就没人管吗?”
唐八斤撇嘴:“那官府都是官官相护,谁会管几个民的死活。听省里那些大人们见明觉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很是赞赏,还要给鲍大人升官呢!叫人去哪里理?”
“真是窝心!”肖翰叹道。
唐八斤一脸习惯聊样子,讪讪地又了几句,然后嘱咐了肖翰让他千万别泄露出去,肖翰应了。
夜深了,肖翰坐在床头,取出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可刚才唐八斤的话却久久萦绕在肖翰心上。
以前他在电视剧或是书里看到所谓的贪官酷吏,批判几句也就算了,可如今却是真见到了。百姓都畏惧不已,甚至出现道路以目的情形。
他算是领略了封建官僚体制的残酷和百姓的无助悲苦。
肖翰烦闷不已,加上光线昏沉,根本看不清文字,于是烦闷地收了书,拢紧了被子,辗转反侧,许久才入睡。
次日很早便醒了过来,吃过早饭,带了肖全出去,偶尔跟人打听府衙的事,人人避之不及,不肯多半个字。
回去的时候,肖翰又特意地绕到府衙那边去看了看,没敢走近,只远远地往里望。
几个皂吏在门口拿着水火棍站着,有两个杂役正提了桶往地上泼水,擦地砖,虽然隔得远,肖翰却隐约看到地上的水都透着黑红,似乎夹杂着腥气。
肖翰摇摇头,惋惜地回到客栈。
此时店里大堂中有两桌人,靠窗那桌两个人唧唧哝哝,一看见人进来,便立马闭上了嘴不再话。
肖翰看在眼里,回到了房间,晚间唐八斤过来送饭时,跟他打听才知道缘由。
许是之前跟肖翰聊过,这次唐八斤嘴倒没那么紧了,但他仍旧看向四周,确定没有旁人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