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翰与他见过礼后,分宾主坐下,吩咐人上茶,道:“往年踏春,杭城各处都略去走了走,如今也无甚兴致了。”
荀恪喝了口茶,道:“是今年的龙井茶,难怪,有这样的好茶,我也不出去了。”
肖翰放下茶杯,微笑道:“这是一位长辈送的,我哪里会喝,不过牛嚼牡丹,还是你会品茶。”
荀恪笑道:“你若是多和我们出去游玩几番,保准什么都会了。”
“我寡淡无趣,去了只会让你们都不自在,就不去献拙了,只在家坐着,读读书好了。”肖翰道。
“起来,还是子慎兄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房中冷清的缘故。”荀恪道,“我那有两个丫头,子慎兄若是不弃,我叫她们来伺候你。”
肖翰正喝茶,听了这话,差点呛着,道:“多谢润隐兄好意,我已有婚约在身,无福消受了。”
“这有何碍,不过几个伺候的人,难道子慎兄的未婚妻还不容?”荀恪眼神里顿时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肖翰道:“圣人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来杭州是读书的,学问未成,如何能三心二意。”
荀恪撇嘴道:“夫子整日拿你的文章教训我们,若你的学问还算不成,那我们就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择其不善者改之。”夫子这是拿我做反面教材呢。”
肖翰了,见荀恪怏怏不乐,便问:“润隐兄可是什么烦心事,若有不妨出来,我若力微不能相帮,你出来也能受些。”
荀恪看着何肖翰,为难道:“这事儿子慎兄一定得帮我。”
“愿闻其详。”
他长长叹了口气,背靠在椅背上,道:“近来母亲为我议亲,定了宋判官家的女儿。但我房里有个叫香禾的丫头,母亲要打发她出去,她伺候了我几年,如今有了身孕,我心里不舍,奈何母亲铁了心,我也没法子了。只好来求子慎兄,替我暂时收留她,等我娶了亲后,过个一年半载,再将她接回去,可好?”
肖翰听了,变了脸色道:“不好。”
“为何?”荀恪道,“你只需让她在你这儿住下,我再送一个过来伺候你,她们的用度我都出了,不叫你操一点心,这也不成?”
肖翰道:“我已向家里去了信,过上三两月就要结束杭城的事回家去了。如何等你这一年半载?”
“你要走了?”
“嗯,我离家已两载有余,家中父母悬望,我须要回去侍奉。”
“那!”荀恪着急道。
肖翰便道:“你既是为难不舍,不如娶了那香禾,岂不称心如意。”
荀恪急了:“我和你正经的,你怎么玩笑起我了?”
“我的都是真的,如何是玩笑?”
“那怎么行,我荀家几代书香人家,怎么能娶一个使女做正室,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肖翰轻笑道:“荀兄既然看名分胜过女儿情长,如何又作出这事来,不知悔改,还百般让我替你遮掩?”
“我......”
“你让一个女子有了身孕,却又不娶她,使骨肉离散,这是不仁;又要我替你遮掩,蒙骗长辈,这是陷我于不义;
既割舍不下,又要另娶,朝秦暮楚,是对未来妻子不忠;对母亲阳奉阴违,是为不孝。”
肖翰道:“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肖某人真是错看了你。”
荀恪傻眼了,他,他不就是舍不得一个丫头吗,怎么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
一番话得荀恪紫涨了面皮,起身赔礼道:“子慎兄的是,是我欠妥了,我这就回去同母亲商议,不再自作主张了。”
肖翰亦起身道:“若是旁人,我定不言语,可夫子曾,润隐兄知错善改,率性洒真,我才将肺腑之言劝告,望润隐兄不计我直鲁之过。”
荀恪道:“坦白,我身边能直言不讳的人就子慎你一个,旁人纵使认为我不对,也不会立时给我指出,能得你这样一个朋友,是我人生一幸事也。”
荀恪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跟肖翰翻脸,听不听是一回事,能够有一个批评自己的朋友,是很难得的。他心里明白,肖翰也明白。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相与的缘由。
肖翰送荀恪出了门,回书房给家里写信了。
照常写了一些读书游玩的趣事,最后把自己要回去的事也了。
写好待墨干后,封存了托人捎去。
荀恪垂头丧气回到家里,正要去给他母亲请安,劈面迎上他母亲身旁的范妈妈。
“二哥,夫人请您去话。”
荀恪点点头,去了母亲房里。
荀母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接着问起香禾的事,可见她的心急。
荀恪回来路上想了许多,心下已有了想法,道:“一切听从母亲安排吧,只是她毕竟跟了我多年,还望母亲能厚待她些。”
荀母听了一愣,随后喜道:“你这是想通了,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你放心,”
荀母见儿子退让了,自然也不会计较这等事,笑道:“我知道,咱们大户人家,哪能刻薄了一个下人去。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再陪她一笔丰厚的嫁妆,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荀恪点头,道:“母亲这样安排,儿子就放心了,请母亲暂且歇歇,儿子去给祖母请安了。”
“好,你去吧,你祖母也念你,去陪她话。”
“是。”
待荀恪走了,荀母叫范妈妈立即去把香禾从儿子的院里挪出来。
“现在?她身子还不方便,就要她出去吗?”
荀母道:“没叫现在打发,先挪到庄子上去,处理干净了再打发。
我叫你先把她挪出来,是免得恪儿回去见到她, 又心软了。常言道见面三分情,他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可不能节外生枝了。”
范妈妈道:“二哥是个明白人,他既这么了,那就是下了决心,夫人尽管放心。”
荀母冷笑道:“放心?你看他今日为何要先来找我话,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范妈妈沉吟思索片刻,猜道:“莫不是是想请夫人趁这个时间去挪那香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