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肖翰不免错愕,自从杭州之后,他就再没听过景元的消息,怎么会在诏狱里?
徐景看出了肖翰的疑惑,便解释道:“此人为了名利,到处投机钻营,新庆元年的时候,就跑来举报梅瑞河弑君。”
蛤?
这不算诬告吧?
“臣当时也查了,发现根本就是这厮自己在梅瑞河面前胡吹海塞,献计不成,又怕对方报复,这才跑来诬告一通,想借先帝的手,除掉梅瑞河。”
“原来如此。”肖翰点头,这景元真是胆大包,梅瑞河可是历经朝堂四十余载的老人,是老狐狸也不为过。
有什么心思,连儿女都会瞒着,怎么会跟他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合谋弑君?
真是愚蠢到家了!
“子慎、子慎兄,你救救我啊!”景元哀嚎不断传来。
“听来,肖大人是认识他的了,若是想叙旧,下官这就安排。”
徐景想起了二人都是永川人氏,又同为读书人,那景元能一口叫出肖翰的字,想来是有交情的,行个方便也无不可。
“那就多谢徐大人了。”
肖翰听他这样,便绕了几步,走到景元所在的牢房前一看,就见那栅栏上趴着一个人,正往外拼命伸着手。
不是景元是谁?
此刻景元已经濒临在疯癫的边缘了。
自从当初告状被抓,已经一年多了。
除了刚开始有人来提审了几次,后来他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关在这阴暗的角落,不见日。
再到后来听到皇帝的丧钟,他欢欣鼓舞!
他见过皇帝,正当壮年,春秋鼎盛,突然驾崩,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便合帘初自己的法。
于是在狱中大吵大闹,自己的冤枉的,梅瑞河确实要行刺皇帝。
但他的此举,也只是换来狱卒的多番毒打,连牙都掉了几颗,后来他便学乖了,再不敢吭声了,躲在墙角,流着泪望着铁窗外一丝光亮数日子,悔不当初!
今日正哀哀欲绝时,忽然听得一个熟悉声音,他立刻便认出了,这是肖翰的声音,另外还有个人在回话,他也认得,那是锦衣卫指挥使徐景,这个让自己恐惧不已的男人,此刻言语间对肖翰都是心讨好,这明什么?
景元立刻大喊,像即将沉入水底的人在绝望的挣扎中抓住了一根稻草,死也不放手,期望着肖翰能来救他,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他虽然做了些对不起肖翰的事,但终究没有酝酿出什么严重的后果,也可以算是尚有交情了,肖翰应该救他的!
反正景元是这么想的!
果然,肖翰过来了,景元的眼睛里迸发出希望的光亮,看肖翰只觉比任何稀世珍宝都要让他动容。
“子慎兄!”景元声音梗塞地喊道。
这一喊,喊出了希冀,还有一年多的委屈,瞬间交织着涌上心头。
景元眼睛红红的,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媳妇,突然见了娘家人要发泄一通的模样。
“景兄,你怎的在此?”肖翰看到景元的样子,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确实觉得颇为好笑(憋笑也是一种本领啊!)
“子慎兄,我是冤枉的,我的话都是真的,你要替我伸冤呐!”
他虽然不知道肖翰现在任何职何官,但他来京城前,肖翰就已经是钦差,兼着浩州和益阳的巡抚,乃一方封疆大吏。
当时他还嫉妒不忿,觉得肖翰定是走了后门,或者奴颜媚上才得以身居高位的。
但现在景元却十分庆幸,肖翰的官越大,能捞他出去的几率就越大,没见徐景都要在他面前客客气气吗?
“景兄,徐大人虽威名在外,但实则公正严明,你有什么冤屈,大可与他诉。”肖翰道。
景元张大了嘴道:“子慎兄,我在京城无亲无故,深陷囫囵,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如今骤然得见子慎兄,便如久旱逢甘霖,是上怜我,子慎兄你可不能不管我,不能不管我啊!”
景元哭道,要是肖翰弃他而去,他还有什么可能?只怕会老死狱中,最后一卷草席扔了出去,被野狗拖拽,狼群分尸......
想想就是无限悲哀。
肖翰道:“景兄放心,我会替你向家中报信的,至于你的罪状,我想你并非许乘鹤一流,应是无碍的,等到徐大人查清楚了,便会放你归家的。”
听到许乘鹤的名字,景元没来由心虚了一下,肖翰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当初给许乘鹤指路的事了?
不,不可能!
这事已经好几年了,许乘鹤也已经死了。他不可能知道的。
可既然不知,他为何要在此时特意提起许乘鹤,是巧合还是为了敲打震慑他?
可若肖翰知道,为何之前没有发作?
但不管如何,他此刻都不能承认,一定要撇清了。
“子慎兄,我跟许乘鹤并无私交,他是怎样的人我一点也不清楚啊!你就看在咱们同窗多年的情分上,救我这一回吧,大恩大德,日后我定当涌泉相报。”景元言辞恳切道。
肖翰听了,片刻后笑道:“好,我会跟徐大人提的。”
景元大喜过望,满心欢喜道:“多谢,多谢子慎,若能救我出去,日后我景元这条命就是你的。”
肖翰转身走了,景元还趴在门上喊道:“子慎,我等你啊!”
肖翰听着景元的声音,这人真是太可爱,太真了!
徐景自然也听见了景元的喊话,看着肖翰,下意识道:“肖大人,您和这景元,交情不浅呐!”
肖翰笑道:“曾经一同窗,许久不见了,不想今日在徐大人这儿见到。”
徐景试探地问道:“原来是肖大人同窗,之前手下人多有怠慢,回去我就叮嘱他们,定要好生照顾他。”
肖翰对徐景的试探了然于心,道:“敢问徐大人,当日先帝对着景元,是何诏意啊?”
徐景笑道:“先帝让我关着,之后便再无诏意了。”
肖翰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先帝的意思,是要将他终生囚禁,以免他再出去上跳下窜,先帝果然仁德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