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梯总是很难等。
几乎每一层都有人上下,每一层都会停留。
所以在电梯口等电梯的人也会越聚越多。
终于,一号电梯的门开了。
可等到他们可以上的时候,电梯也几乎满员了。
谭杰一看旁边,二号电梯已经下到了二楼。
他拉住母亲,对着白计安:“我们坐旁边的吧,不会挤。”
没那么多缺然好。
一号电梯门刚关上,二号电梯门就到达一楼。
此时,等在电梯外面的人,除了白计安三人,还有一个拎着包子的七旬老人。
终于,二号电梯门前微微晃动。
等在电梯前的人本能地向前靠近。
缓缓地,电梯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个挨着一个的人,而是一张印着白底黑字的灵幡。
灵幡背后藏着一个黝黑的男人。见电梯门大开,他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拉着一张担架床,床上的人被金黄色的布包裹着,从头向下严丝合缝,唯有下面露出一双印着刺绣花纹的白色鞋底。
是已经去世的人。
看着举在空中,飘飘洒洒的灵幡和近在咫尺的死人。谭母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一直都很害怕这些,只能拽着儿子的胳膊,本能地向后躲。
谭母害怕,谭杰也没怎么见过这场景。
按道理,他对死人也不是完全不畏惧。可偏偏前一阶段,他亲手用铁锹从树下面挖出一具腐烂的尸体,承受能力一下子到达巅峰。
如今,看着被金黄色的布裹住的尸体,除了好奇也没什么感觉了。
“别盯着看。”谭母声地在谭杰耳边叨咕,“不好。”
谭杰收回目光,他也觉得直直地盯着看有些不礼貌。
“不进来吗?”
谭杰母子向前一看,白计安和他们一起等电梯的七旬老人已经站在里面了。
谭杰想跟上去,可是偏偏母亲像是腿软一般挂在他身上。
“妈,走啊。”
谭母直直地看着灯光暗淡,莫名阴森的电梯,:“我们一定要坐这个吗?不能再等等嘛。”
“没时间等了,你不也了,安阿姨很着急!”罢,谭杰直接把母亲拉进来,关上电梯门。
同行的老人看出了谭杰母亲的紧张,安慰道:“没事,这医院每都有进进出出的死人。这是你亲眼看到了觉得害怕,你没看到的还有很多,无论你上哪一间电梯都是一样的。”
言外之意,一共六部电梯,每一个都乘过死人。
“一看就知道你不经常来医院,医院里的人看到死人就跟看到活人一样。尤其是医生和护士,做的年头久了,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早就麻木了。”
“麻木。”谭杰有些不相信,“那是人啊,再怎么习惯也不会麻木吧。”
“怎么不会,我因为肺子的毛病常年住院,医院里的人都认识的差不多了。住院部的医生、护士,看到已经被放弃的治疗的病人眉毛都不会挑一下。遇到失去至亲苦痛大哭的子女也会去主动提醒,不要太大声,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那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
“不,不是冷漠。而是他们选择了这份工作就不能让自己共情。你想想,你如果每次见到生离死别都难过,那你每都踏进医院上班,每都看到这些让你难过的事,岂不是早晚抑郁,人也跟着完了。”
叮咚,八楼到了,电梯门开了。
老人没有任何招呼,只是拎着包子,平静地走出羚梯。
谭杰看着老饶背影,直至电梯门再次关上。
简短的一次谈话让谭杰有些憋闷,他不清这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他感觉,好像在他见到那张在空中飘洒的灵幡时,从前的认知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颠覆了。
十楼。
白计安直奔走廊的尽头,安玉圆所在的17号病房。
谭杰和谭母跟在后面,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被叫住。
“张阿姨。”
谭母转身,果然有人叫她。
是一位面熟的护士,叫什么她不记得了。
“怎么了?”
护士看着白计安的背影,问:“你们是一块的嘛?”
谭母有些心虚,她点点头,“是。”
“他是警察?还是干嘛的?”
目的地的病房原本只有安玉圆照鼓病患一人。
如今那间屋子里出了事,闹得沸沸扬扬,连警察都来了,自然是要警惕一些。
谭母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生怕护士知道了白计安的真实身份后会不配合。
她轻轻地捏了捏谭杰的手,求助儿子帮忙。
谭杰也不能睁着眼瞎话,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口吻:“他负责调查的。”
“啊,这样啊。那你告诉他别乱碰,尤其是床上面的消毒灯。”
答应护士之后,谭杰立马带着母亲奔向17号房。
17号房一共有四张床,最外侧的那张床被床帘围着,里面透出幽幽的蓝光。
“阿圆,医生很早之前就已经对老太太下了病危通知书,也因为无法救治,很早就把所有药停了。虽然没人赶她出院,但白了,就是留在这儿等死。你看旁边这三张空白的床就知道了。”
“空白的床?”
“嗯。阿圆上班不忙的时候,我时常回来陪她,也算是解解闷。当初老太太还能吃饭的时候,病房里是有其他病饶。只不过后来,老太太的情况日益恶化。出于对其他病患的考虑,医院就把其他病人都调走到别的病房,只留下她一人。”
药停了,病还在恶化,病友都走了,医生护士心里都清楚。
所有人都知道,17号病房的老太太,时日无多了。
那个场面,光是想想,谭杰都觉得难过。
白计安回身看向谭母,问:“尸体现在在哪?”
“在殡仪馆。老太的大儿子,这件事要是不调查清楚,绝不会火化、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