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歧行走着走着慢下脚步。“我觉得还是不妥。”
蒋慎言无奈地问:“又怎么了?”她就差到背后推着这个男人前进了。只要是祁时见出的主意,他执行起来就比懒驴上磨还事儿多。一会儿一个“不斜,一会儿又一个“不妥”的,有千百个疑虑。
“那子这回可不止是你我,连青女都要拉下水了。”何歧行始终看那目中无饶半大王爷不顺眼,“就算他能保你我,青女怎么办?眉生馆怎么办?”
从何歧行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个问题。但蒋慎言没告诉他知道的是,青女跟定风镖局脱不开的关系。而祁时见是个怎样精明的人啊,他怎会察觉不到蒋慎言是有意护着青女,而影薄也没有冷血严办。他定下这计划,把青女扯进来,其实就是要给对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亦是要试探试探青女到底是不是真的清白无辜。想必青女若知晓他们的计划,肯定也明白祁时见的用意,不会轻易拒绝。也算是上了个保证。
只是这层深埋其内的含义,何歧行是不知道的。故而在他看来,就是祁时见又为所欲为,胡乱拉缺棋子使了。他当然不乐意。
蒋慎言一时不好跟他明,只能先哄着。“这个,王爷又不是命令青女姐姐做事,姐姐也可以拒绝啊。”她勉强弯了弯嘴角,“我们就是传个话,看青女姐姐的意思呗。何叔你再心疼姐姐,也不能随意替她做决定不是?万一她愿意从兴王府讨这个人情呢?”
何歧行张张嘴,虽想反驳,可又觉得有点儿道理。心里八成琢磨的是与其在这里质疑祁时见的意图,不如一会儿亲自服青女离那混世魔王远远的罢。他哼哼一声,不再话,又跟蒋慎言往前继续赶路。
进了永乐坊的地界,要去东十二桥,肯定要路过舜德街的赵记包子铺。
走到离包子铺还有百余米的地方,何歧行的狗鼻子就闻见刚出笼的包子香了。想起自己起早到现在光顾着上火,连口热粥都没喝,难免馋了。
他咂吧咂吧嘴,决定道:“诶,一会儿到前头赵记,我提上两屉烧肉包子,你青女姐姐也爱吃。”
蒋慎言自然是没意见。为了抢上头锅,两人便加快了脚步。
幸运,走到跟前何歧行瞧着那队伍人不多,排上他们还有富余,正高兴呢。扭头催促却见蒋慎言的视线被旁的事情吸引了注意。他也跟着去看,发现原来是隔壁刘家香药铺子里里外外进出着衙役,可不是平日里开门做生意的模样。
何歧行拉了一个一边排队买包子,一边抻头瞧热闹的路人问:“诶,这位兄弟,这刘家是怎么了?”
那人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别人里头好像招贼了,搞不好还死人了呢。但我瞅这半,也没见人抬出来啊。”
何歧行眉头一紧,回头与蒋慎言相视一眼。对方也觉奇怪。两人十分默契地把抢包子的事儿一下抛之脑后,直奔隔壁去了。
刘家香铺是个常见的两开间廊房,门口扎一幌子,上书“刘家上色香丸香药铺”,门楣又题字“诚制沉速白檀安息各色名香”。平时生意不错,只是今日连门板都没完全卸下,只拆了两块,其余挡着,全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何歧行见着熟人,赶紧上前招呼:“老金!”
对方见他亦是惊喜:“哟呵,正要差人去找你呢,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不正好嘛。”那膀大腰圆的捕吏拍拍他的肩,很是熟络。瞥一眼蒋慎言,认出是之前在支良酒肆见过面的人,那显眼的俊俏脸蛋,瞧过一回很难忘记。“哟,你外家侄子也在?”那日何歧行喝得酩酊大醉,就是这子把人给扛回去的,看着骨瘦如柴,倒还有些斤两。
蒋慎言还是少年郎的装扮,未曾露馅,跟这人匆匆问了好。
何歧行可没有心思闲话家常,一听要找他,便知里头肯定是出了人命。
“这不凑巧来买烧肉包子,先不这个,”他一抬下巴,点点里头,问:“怎么回事儿?”
“嗐,昨夜进贼了,让掌柜的撞上,可能是还想着逞能擒贼吧?结果把自己给搭里头了。”姓金的捕吏拿铁尺点点旁边的赵记包子铺,“刚听那赵包子,前两这个刘掌柜还跟上门闹事的贼崽子硬斗,把人给赶跑了?胆子肥心也大,我估摸啊,这就是吃了回头亏了,被报复了呗。”
何歧行一拧眉,这话倒是不假。那就巧了他也在旁边包子铺瞧见了。那个姓刘的掌柜是个犟脾气,没点子功夫生和人斗,对方逃走前也扬言要报复。可谁也没料到放了句狠话竟还成真了。
他叹口气,转身就往回走。老金赶紧把人喊住:“诶!你做什哩去啊??”
“我没带行箱,回去取。”
哪知老金直冲他摆手。“用不着,用不着,死得明明白白的,”他厚实手掌朝里一挥,意思是让人赶紧进去,“长眼睛的都能瞧出来,你进去看看就知道,直接走个流水就得了。”
何歧行跟蒋慎言面面相觑,只好先进去瞧瞧现场。
周围差役几乎都是熟人,老金也没拦蒋慎言,一起让迈进去了。
刘家香铺前头是柜台,后面是堂屋。既然是招贼了,自然一片狼藉。各种药材香料散落一地,该碎的碎,该洒的洒,幸存的反而是少数了。
“现钱几乎一点儿没剩,搂了个干净。”老金解释后,又指指后面,“人在里头躺着呢。”
前后隔着一道帘,待他们掀帘来到后面合香配方的作坊,一眼便见着尸体所在。
何歧行快赶两步上前,垂头一打量,死者面相朝上,正是那日他瞧见的刘掌柜没错了。而观他死相,也立马就懂了老金刚刚为何会那么。
死者额角一个硕大的血窟窿,流出一地黏稠,旁边一个青石药臼上的赤色痕迹就跟个招牌一样醒目,叫嚷着让大家都看它。
再看身上其它地方皆完好,便可断定刘掌柜是被那药臼一下砸死的。
下手之人又决绝又狠毒,这一下可力气不,怕不是多少有点儿功夫在身上。
可何歧行眼光毒辣,他四下看看,除了那个药臼子以外,周围断没有其它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了。他拎起那药臼细细闻了闻,鼻间一过,便认出这药臼之前捣过胡椒。他又把死者的手提起来闻闻,却没在上面嗅到任何胡椒的气味。
蒋慎言从旁皱着脸捂鼻挡血气,看他这来回折腾的模样,便知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