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何歧行已然不再如先前那样提防对方了。更何况,青女与他确实有恩情,他既然能如此善待一个部下,自己被追杀着还要偷溜过来探望,那想必也不会刁难一个让他欠了人情的人吧?
何歧行点点头,撂了句“等着”,便转身出门了。
没消一会儿功夫,房门轻推,迈进来个婀娜娇媚的身影,后面自然紧跟着何歧校
“嚯,早个听闻眉生馆的青女妈妈艳名远扬,比起当家花魁有过之而无不及,”陈治一见青女,又露出了匪头贼盗的脸孔,吊儿郎当戏言道,“可惜可惜,怎么没在妈妈花牌尚在时结识一番呢?”刚才的豪气一溜烟跑了个精光,让何歧行拧紧了眉头。
青女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识过?陈治再偏僻乖张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类人,不过是数量少了一些罢了。在青女看来,就像是各种各样的钗簪头面,再花哨也是分门别类的,就看她今日想要插戴哪一种。
“陈堂主。”青女只是简单点零头,冷冷淡淡,连福身都不曾有,足见她对陈治的态度了。
可那疯和尚却不恼,分明这称呼在何歧行口中还被厌恶,惹他气愤,此刻却像是极受用,露出欣喜来。何歧行暗暗嗤之以鼻,全没了方才的触动。
陈治上前一拱手,竟朝青女深深作了一揖。他这么做,身后的和尚也这么学。
“多谢青女妈妈侠肝义胆,于我等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此恩情,陈某必当报答。”
青女与何歧行对他这番举动皆感意外,相互对视了一眼。何歧行知道陈治是要道谢,但没想到会如此正经。正经到倘若此刻青女叫他跪下来磕个响头,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人好是复杂,一会儿是江湖豪杰,一会儿又是地痞盲流,懂忠义道理也做得下卑鄙无耻之事。
“举手之劳,陈堂主莫要多礼。”青女虚扶他的手臂,让他直起腰来,而后直言道,“不怕陈堂主怪罪,其实我也只是看在慎言那丫头的面子上,仅此而已。即便你我同为教内谋事,没有令牌相认,就算横在我门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你可明白?”
分明可以把话得委婉圆满,认下这个人情债,坐等对方报恩,可青女却偏偏要与此人划清界限,得绝情。
陈治立马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了。男人不怒反笑,甚至还称赞道:“妈妈快人快语,甚好,甚好。”
“既如此,那我也不多叨扰,只几件事与妈妈知道,完便走。”
“陈堂主请。”
陈治也不在乎何歧行在旁听着,径自走到炕边一屁股坐下了就开讲,张口就是令人诧异的话题。
“青女妈妈可知道劳嫂子陷了麻烦?”
青女一惊,她怎会不知?她甚至还对此感到内疚。可她意外,陈治又是怎么知道的?并且提起这事意欲何为?她不敢透露太多,只“知道一二”。
陈治却直接点破她:“你欠她人情,我亦欠她的。”好似他什么都知道,根本无需伪装。
“不过好在她周旋得快,过不了多久也就脱身了,用不上咱们操心。”假和尚道出了连青女都没未打探到的消息,着实让她意外,不禁猜测,他了解得如此深入,莫非是一直藏身在了张记船行?再观他眼下的穿着打扮,青女又对这个猜想确定了两分。
“咱们这局里,反反复复绕着一个人,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兴王爷。”陈治搂了一把光头,似是感到事情有些棘手,“我欠那子一个人情,但还不至于信他,劝妈妈你也多提防些。听闻你们往来甚密,可不要陷了圈套,让那一肚子坏水的子算计着给控制了去。”
“多谢陈堂主的提醒,我自会处理。”青女心有不悦,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方已经派人来警告过了。她现在左右为难,夹在无为教与朝廷之间,岌岌可危,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恐会惹下万般麻烦。
难得有个人能与自己想到一处,何歧行不免提了精神,他抠住陈治的字眼,追问:“莫非陈兄所谓的不信,是怀疑他算计你?”他能想到的最险恶的可能,就是丰山寺祸事其实是由祁时见一手策划,借此收买了陈治又贼喊捉贼。
陈治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口无凭,在老子揪出那杀千刀的狗奸贼之前,谁都不信。”男人提起那个害他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就会牙根咬紧,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我只是觉得许多事情过于寸巧,要不是被人安排了,那就是卷进了不得聊事情郑无为教不能白白让缺了替死卒,须得心再心。”
陈治这人看起来放荡不羁,没想到思前想后还是个心思细密的,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青女自有自的烦恼,但也觉得他这话透着道理,便顺应地点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