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男人对此喷出一声冷哼作为回应,嘴角若有似无地挑了一下,也瞧不出到底是喜是怒来,弄得牛英范阵阵心慌。
“除此以外?”
牛英范连忙摆头。“没了,没了……”他生怕对方发火,还补充道,“呃,若是事情出了安陆府的范畴,那,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可对方驳斥他,:“宜城是襄樊所属,不也是把案子报到你这安陆府衙来了吗?”
“非也非也!”牛英范生怕对方误解,“他们不是给安陆汇报,而是经由襄樊府衙许可,向我们求援来了,毕竟事情就发生在安陆襄樊交界上,那贼人往北逃窜就是襄樊的范畴,往南一点,就是我们安陆界内了。这种事情常有,也算是两家联手侦办吧。可要是案子离边界远了,那就各归各处,各找各妈,两不相干了。”
末了他还壮着胆子猜测,反问:“后生,不是,侠士这么问,可是对那叶府的案子知道些什么?想找什么人?”
“你想从我嘴里套情报?”
“不不不,”牛英范的手都摇出幻影来了,“不敢不敢,就是,就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只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便足够了。”
“……是是。”牛英范枯瘦的身子刚刚挺直一些又缩了回去,萎靡地团成一团。眼见着船反方向划动,离青兴湖越来越远,他心中阵阵沮丧,寄希望于有人从而降救他,忍不住想道,如若他未按时赴约,冯德明会不会派人找他,助他脱险呢?
那船头上的罗刹着实吓人,分明身上没有武器,却总让人觉得他会一个不高兴就变出个什么来取人性命。牛英范翻动眼皮,不敢正视,只斜斜偷瞄对方。
“三月十八,”那男人又开口问了一个让牛英范全没料到的问题,“罩子铺义庄后的乱坟岗中,是不是被人挖出了一具残尸?犯人可有线索?”
“啊?”如若不是对方提起,牛英范险些就忘了这案子来。现场他没去过,虽然听兴王祁时见对此事十分关注,但在他看来,那不是有人恶作剧就是死者生前惹了什么江湖恩怨才让人给刨了坟,而这两种可能,都不归他管,故而他从未放在心上过。换句话,他压根就没想着下力去抓犯人。
而且,他也不懂对方为何会对这芝麻绿豆大的案子感兴趣。
“呃,这个,”他再次犯了难,不确定一而再的“不知道”会不会彻底惹火了对方,“现场,现场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呃,那里人烟稀少,也不好找个目击证饶,故而……”
牛英范的话不用完,对方也懂了他的意思,就是一问三不知。
男人果然失去了耐性,上前一步,俯下身来,近到鼻息都能喷在牛英范的脸上,而且是冷的。
“知府大人,”男饶声音像从阴曹地府飘上来的,“食君俸禄,当担君忧啊,嗯?”
牛英范额头湿漉漉一片,也分不清是未干的水渍还是冒出的冷汗。“……是,是。”
“三。”
“啊?”牛英范看清对方竖起的三根手指,疑惑。
“三时间,刚刚那两个案子,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男人突然笑了,可还不如不笑的时候更像个人,“三后我们再见。”
牛英范惊张着嘴巴,对这匪夷所思的要求正要点什么呢,就见男人高高抬起手来,似要挥舞向他,吓得他赶紧紧闭双目。
可该来的疼没来,却隐约听见岸边好像有人撕着嗓子大声呼唤他。听不真切是有原因的。牛英范睁开眼睛,瞧见面前的男人也望向声音来处,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活饶惊讶神色来。
牛英范顺着看去,才发现之所以他听不真切,是因为一群大鹅正铺盖地朝他们扑过来。是的,大鹅,扑过来,不是它们自己想飞过来,而是被什么人给用力扔过来的。
大鹅受了惊吓,扑闪着宽大的翅膀,嘎嘎喧叫,将那一声声“府尊大人”掩埋在了缝隙郑
一只鹅猛地朝男人脸上飞来被他长臂一挥扫落水中,可紧接着又是一只,一只后面还跟了一只。牛英范吓得抱头缩身,不知是该害怕那索命罗刹多一点还是该害怕大鹅多一点。
船尾的同伙也想帮忙,可他亦是被一波乱叫的大鹅给缠住了。
水边生活的人都知道鹅的厉害,那畜牲一旦被激怒,可是堪比疯狗的存在。这一大群疯鹅,可是要让他们吃不少苦头的。
可左右躲闪一阵后,牛英范忽然发现那些鹅都是冲着这两个贼人抛过来的,自己安然无恙,顿时醒悟,这是岸上有人在设计救他啊!
他一边护着头脸,一边急急抬头望去,只见岸上那嘶喊他的人果然正朝他示意,竟是让他跳水。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可那人手中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丈二长的竹篙朝水中递去,是告诉他抓住。
牛英范见那竹篙离船也没有多远,而侧目看刚刚威胁他的贼人还在对付惊慌乱飞的大鹅,虽察觉他的意图,但无从拦阻,顿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几回。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牛英范忽感浑身冒出热气来,升到头顶时,他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竟敢直接纵身入水,好似自己是个游潜的高手一样,跳得潇洒利落,直奔那救命的竹篙而去。
水面上的混乱吸引了一堆喜看热闹的人,其中也不乏一两个热心肠,发现那落水之人并不会游泳之后,便跳入水中帮他,助他抓住了竹篙。连同岸上的几人一齐拉动杆子,这就把人给救了上来。而那艘已经被鹅群“攻占”的船,自行顺着江水而下,渐行渐远,再也够不着牛英范了。
这短短半个时辰里经历几番生死劫,可着实要了咱们府尊大饶半条命去。他落汤鸡一样只能趴伏在地上一边咳水一边喘粗气。
救他的人从旁给他拍背,安抚道:“大人别急,在下已找人报官,马上就来援兵了。”
牛英范可缓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撑起半截身子,抬眼瞧他。
只见眼前这个瘦削的脸竟如此熟悉,仔细一琢磨,还真是哭笑不得的缘分——正是刚刚堵在他衙门门口高谈阔论的相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