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见的轿辇前多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下静候之人竟是蒋慎言大半日没见着的影薄。
还不等她问询陈治的事,影薄就几步上前,拜礼后凑近祁时见耳边低语,神色凝重。见祁时见听后,面色也冷了三分,蒋慎言不由得紧张。
偏这时,一同出门的何歧行找她话。“诶,你最近可别随便往外乱跑,尤其先别去眉生馆,也离那个陈治远远的。”
蒋慎言明白何歧行是担心她的安危,但她出门都有玄衣卫陪护,祁时见甚至让影薄跟从她,她自是不怕,反而是忧心周围人。
“知道了何叔,你照顾好自己,如若发现有什么不对,记得赶紧来通报殿下。”
何歧行一听,心中不悦,回:“告诉他干吗?有事也是先报官。再,昨日也是凑巧了,只要离那些个麻烦远远的,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发生了。吃一堑,长一智。”何歧行现在还在后悔,当初不该给陈治引门,惹了这一身腥去。
蒋慎言却不觉乐观。从牛英范被挟持看来,却水那帮人肯定是秘密回城了,他们的目的已然明了,不外乎两个方向:找她或者找阻挠他们做事的神秘人。她是被祁时见保护得周全,可她身边的人难保不会因此受到一些牵连进来。
女郎拧着眉头,正琢磨是否要回一趟奉仙峰查看师父师兄弟们的安危时,忽闻祁时见唤她。她赶紧应声,跟何歧行道别,跑了过去。
祁时见劈头就问她:“潘胜与你相约眉生馆,你去还是不去?”
蒋慎言以为是商议陈治或枝杉船厂的事,哪知突然听对方提起个意外的名字来,惊诧非常。“何时?”
“三日之内。”
女郎沉思一瞬,反问:“我若去了,可否对事情有所助力?”
祁时见并未回答,而是:“你不必思虑这些,只管考虑自己意向即可。你应与不应,本王都能料理那个莽夫。”
实话,若没有想起那日被反复辗转又被钉入箱中的恐惧和苦楚,而心生胆怯,那是蒋慎言自己欺骗自己。可另一方面,她对潘胜胆敢直面相邀又十万分的好奇,好奇他究竟想要什么。
祁时见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踌躇,便开口道:“你若要去,本王亦同校”
蒋慎言闻言,目光一亮。这话无疑是给了蒋慎言极大的勇气。她终于想通了,怪不得自己总会在两难抉择时莫名感觉到安心,因为不管她选择哪条路,祁时见都能应对得游刃有余,早将未知的可能算尽,留有余地。而祁时见又从不会干涉她的选择。对此,蒋慎言自然满是感激。
她下了决心,点点头。“我要去。”
“好,那你准备好了便。”祁时见转身就要登轿,又被蒋慎言拉住。
“殿下稍等。”女郎细想想,道,“我想先去架阁库查些东西。”
她突然提出要求,必然是跟此去眉生馆会潘胜有关。祁时见只是不解与潘胜相关的东西怎会出现在安陆府衙的架阁库中?
蒋慎言明白他此时的疑惑,便上前一步悄声解释道:“我想去查查从刘家香铺搜来的那个暗账簿子。”虽然已知那账簿是另有其人带入现场的,但账簿的存在是真的,里面记录了宁兴学受贿的每一笔不义之财。蒋慎言觉得很有细细研究的必要,倘若这些案子当真都是出于一人之手,那账簿的出现就有了别的意义,或许能找出些线索,跟潘胜当面对质,交换出情报来。
女郎的设想十分美好,但当步就被少年泼了冷水。
“你当真听信那相嘉荣的引导?”
蒋慎言一愣,没想到兴王前脚刚对那人表达了欣赏,转脸就把对方列为怀疑对象。
“我,我觉得换个新的角度也很好,殿下是不信他吗?”蒋慎言不知道祁时见为何会防范一个穷困潦倒的失意儒生。
“本王并非针对他,而是不会轻信任何陌生人。我且问你,即便是令尊堂的案子,你也认为跟水手银有关?”
“这个……”蒋慎言刚要否认,就意识到了问题在何处。原来祁时见是在提醒她抱持自己清晰的认知和判断,切莫被旁人牵着鼻子引上了歪路。
“如若他是个无辜之人,那他对案件的所知必定皆是来自旁人之口。直白些,就是道听途。提供思绪可以,但你要记得,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查证的事实才是最重要的。”
与祁时见相处久了,蒋慎言常常会察觉这少年若非出身皇室,那去当个夫子讲书也会做得极好。无论什么问题从他口中道出,就会让人觉得异常简单易懂。当然,前提是他愿意改一改吊人胃口的坏毛病。
“听殿下的意思,是怀疑那个相嘉荣另有所图?”
祁时见并未肯定,而是反问她:“你可知此人有个出嫁的妹妹?”
蒋慎言是第一次见相嘉荣,虽曾听过他离奇的科举经历,但也仅限于此,对这个人并不十分了解。于是她乖乖摇了摇头。
而祁时见又展现了他长目飞耳、遍布暗桩的厉害。“当年他中举时,就有一户城中富商迫不及待攀上了他家的姻亲,下重聘娶了他妹妹为侧室。只不过在他屡屡落榜,家门凋落之后,他妹妹没了娘家依靠,在夫家地位大不如前,过得无名无姓罢了。非要起来,你还是与那可怜女子有过一面之缘的。”
蒋慎言的好奇心被祁时见勾到了顶点。“到底是谁家啊?”
“樟帮童家。”祁时见意味深长道,“本王当初能混进叶府,就是借了他家长子的身份。你亦曾在街市之上为他家幼女相过一面,那时身侧陪同的女子,就是幼女的生母,童祥的侧室,相嘉荣的胞妹。只可惜她失了娘家庇荫,连亲生女儿都只能拱手让与正妻,自己只能称姨娘。”
“啊。”蒋慎言惊叹,这世上还有如此巧合,她确实隐约想起,有过一个童家乳名似是虫乐的娃娃,捏了生辰八字请她批过,她还记得那是个异常可爱活泼的丫头。只可惜,身旁女子的模样她已记不真切了,只依稀在她脑海中留了个娴静凄凄的模糊身影。“那人是相嘉荣的妹妹?”相嘉荣竟与樟帮童家是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