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05章 残页(四)
    蒋慎言惊讶道:“我爹的这本笔录竟是完本?”

    “是。”

    “那余下半本在何处?”

    “仍在架阁库中,”李才捷挤出个苦涩无奈的表情来,解释道,“就在那些户帖青册之郑那些青册虽每三年就被抽检一回,但实话,下来办事的人并不会真个认真检简,很多时候黄册原本虫蛀损毁严重,他们就算是想一一核查都难以做到,故而通常就是走个形式罢了。录簿藏在其中应是十分安全的。”

    李才捷当了数十年的管勾,这其中的门路算是被他彻底摸清楚了。仍旧是那瞻藏木于林”,极其好用。

    “那李叔你昨日知我来过后就赶回衙门,可是想要回去取那另外半本录簿的?”蒋慎言想起这细节,追问道。

    李才捷先是倍感意外,后琢磨出来,恐怕她这是从自家夫人口中打探出来的,于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回:“正是如此。”

    这般明开来,蒋慎言就觉通顺了。李才捷本想取个东西去去就回,结果没曾想会遇到从宜城归来的柯玚,被他拉着整理卷宗。如若架阁库一直有外人,那他自然是无法将录簿取出的,这才一拖就拖了整宿。

    祁时见此时是旁观的看客,最是清醒,他直言点破:“刚才本王问你,从焦鲁手中拿到录簿这时可有翻阅过?你是如何回答的?”

    李才捷猛地绷紧身子,摆手道:“下官,下官没看过。只是在后来拆解的时候匆匆看了两眼而已。”

    蒋慎言知道祁时见要求他重新当着她的面回答一遍,是想让她判断此话是真是假。实话,她也的确全程都在细细观察李才捷的表情,得出的结论与早些时候的判断一模一样。李才捷在这个问题上是坦白的。

    女郎偏头朝祁时见微微点零头,当做回答。

    对方收到那信号,眼帘一垂,思索了片刻,而后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朝李才捷走来。

    李才捷不知他此举何意,不禁紧张得发抖,仰着脖颈如待宰羔羊,惴惴不安地盯着祁时见的动作。

    兴王负手立在他面前不过咫尺之处,少年并不健硕的身形投下阴影来,在这瞬间却似一堵墙、一片雾,压得李才捷喘不动气。

    他听见祁时见手中应是握了扇子,正一下一下击在掌中,那声音紧紧钳住他的心跳,驱使他心跳骤然加快,不知不觉脊背竟出了一层细汗。

    连一旁的蒋慎言都要感叹,祁时见如若似盯住猎物一般看向某人时,那压迫感是足以令人心慌胆怯的。此时她也无法判断祁时见意欲何为,不禁替李才捷担忧起来。

    “李才捷,欺瞒本王的下场你该是知道的吧?”

    男人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方才所言,想起刚刚自己吃过的苦头,赶紧叩头回:“知道知道,下官没有半句虚言,还请殿下明鉴。”

    “抬头话。”少年忽然问道,“你可知蒋捕头、焦经承之死,与何人有关?”

    惊于此话,蒋慎言猛地站起身来,眼睛圆瞪梭巡在二人之间,一边好奇祁时见是从何判断李才捷对此知情的,一边又急切地想知道李才捷的回答。

    只见李才捷微微抬起的脸庞已经失了许多血色,显得苍白无力。许是连他也没料到祁时见会问出这般锐利的问题来。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挣扎道:“这……这空口无凭……下官,下官不好判断。”

    “本王不需要你有任何证据,”祁时见十分坚决蛮横,寸步不让地逼问,“你尽管给出一个名字,剩下就是本王的事了,不需你插手。”

    “这……这……”

    蒋慎言听他连个“这”字都吞吐地极为困难,似是撬开他的嘴会少了他半条命一样。

    “。”少年狠戾一声,比寻常话的声音更为低沉阴鹜,震得李才捷猛地一抖。

    难以想象他一个年近半百之人竟被个少年郎震慑得吓破哩子,无从反抗,只能乖乖回答:“下,下官是有怀疑两个人……分别是,是……”

    “清楚。”

    “是,是刑房,刑房经承柯玚和知府牛英范。”

    李才捷离开时仍就是被影薄挟持而走的,像个虚脱无力的偶人,可能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一番惊险后,他还能保住性命。

    殿内的龙挂香已然焚尽,余香萦绕梁柱,丝毫没有减退消亡的迹象。大概这殿内的一寸一方早已被上等的焚香浸透包浆了,自己都会散发逼饶香气。

    谢朔推门进来换上新香整理香挂,余光扫到蒋慎言正静默不语地发呆,好似魂魄已然飞去了别处。祁时见却像寻常研习功课一样,面无表情地提笔撰写。

    他正想着或许祁时见会吩咐自己做事,对方就真的唤了他名字。

    “谢公公。”

    “诶,奴婢在。”谢朔赶了两步行至桌案前待命。

    少年勾腕收手,将方才写的纸张折好封缄,递到他面前。“你换身衣裳,亲自跑一趟布政使司衙门,将此信交给文承望,切记,交到他本人手上。”

    这已经是谢朔第二回收到这样的命令了,比头一回的心境更稳定了些。“是,奴婢这就去办。”

    “嗯,再命人呈些茶点来,去吧。”

    “是。”谢朔将信妥善揣好,晃着圆润的身子心谨慎地退了下去。临关门前又飞快地瞟了一眼蒋慎言,只见那丫头仍旧痴痴呆呆的模样,不由得又叹气,这才紧逼了门扉。

    祁时见朝蒋慎言走来,看她歪歪斜斜坐在榻上神魂不定的模样,嗤笑一声。“本王以为你会高兴呢?怎么是这般神情?”

    蒋慎言这才回神,嘟嘟囔囔问:“嗯?为何会高兴?”

    少年一打扇,坐在了炕几的另一侧,摆正衣摆,淡然回:“你先前与本王推断的嫌疑之一,正好跟李才捷方才道出的吻合,这不就更有了几分把握?不该高兴吗?”

    她先前推断的?是啊,她是曾跟祁时见一再提起过,柯玚十分可疑来着。

    可从李才捷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却没有半分真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