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问就过于鲁莽了,叶泰初那老狐狸该是察觉到了你在试探他。”祁时见直言不讳道。
蒋慎言不甘心,辩解:“至少看他大惊失色的表情,也该是真的害怕了。有反应就是好的,不然他跟罩炼枪不入的铁壳一样,如何能参得透?”
少年不怪她胆大妄为的顶嘴,反而觉得这人有些脾气时更显得真实可爱。他笑笑,调侃:“想不到还有月蓬师参不透的人?”
有啊,眼前不就有一个。
蒋慎言望着他撇撇嘴,到嘴边的话也没出口。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摸清了祁时见的脾性,在他揶揄人时若是还嘴,只会让他逗弄得更加开心。蒋慎言吃一堑长一智,学乖了。
祁时见见她不接话,嗤笑一声,将话头转回来,继续道:“无妨,现在叶泰初即使是知道面前有个圈套,他仍会往里跳,因为已经无路可走。”他对对付叶泰初似是志在必得。蒋慎言觉得他甚至乐在其中,比起斗赢那老狐狸的胜利,他更像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就好像抓住老鼠的狸猫一样,要把猎物折磨到尽兴才会吃掉。
车轮碾动,两人轻装出校所带之人除了一个赶车的车夫,就只有伴行的影薄。
蒋慎言微挑帘幔,发现外面的景致与意想中的并不相同。
“殿下, 我们不去府衙吗?”
“去府衙作甚?”
祁时见的反问让女郎更加懵怔。“方才殿下不是要去追破庙案的线索,难道不是要去府衙大牢提审梁高杉吗?”昨日梁高杉在确认死者时果然露了马脚,让祁时见一眼识破,牛英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赶紧命人扣押回衙门,如今正蹲在大牢里听候处置。
“梁高杉?”祁时见嗤之以鼻,“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再使劲儿也不可能从他身上榨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了。”
“何以见得?”
“那伙人行事极为谨慎,会留梁高杉的活口,必然是有把握不会暴露在人前,正明了梁高杉的一无所知。”祁时见补充道,“不过这也不代表梁高杉就是无辜的,正如我们一早推断,他也算是半个帮凶了,自然该付出代价,关进大牢也不算冤枉了他。”
蒋慎言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更加好奇此番出行的目的。她猜测或许是祁时见派玄衣卫暗中打探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不禁有些兴奋起来。“那我们现在去哪?”
祁时见看着那双晶晶发亮的眼睛,笑着泼了一盆冷水。“不是‘我们’,是你。”
“什,什么意思?”蒋慎言升起一股被算计的坏预感来。
“本王要去的地方你不便同行,但叶泰初此刻肯定想方设法要接近你,论你的功底,尚且还不足以与那老狐狸单打独斗,故而将你独自留在王府亦不安全。本王必须把你安置到一个放心的地方,完事后再来接你回府。”
蒋慎言皱皱眉头,觉得自己被当成累赘很是不甘心。她放肆抗议道:“秦楼楚馆我都摸得门儿清,还有什么地方是殿下能去我不能去的?”
“并非那种不便。这世上危险之处多不胜数,又如何能一概而论。”少年想想,觉得这话还是不妥,便自证清白道,“再本王也不会流连风尘花柳之地。”
男人形形色色的脸孔她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了,平日在馆中听姐姐们的闲话埋怨,也知道了不少,故而对这种话早不在意,只当是王爷年纪尚不经人事,还不懂得其中滋味,又自视甚高,才能轻易把自己择清楚,便敷衍着点头,连称“是是是”。
这态度自然是惹了祁时见不痛快,可又不知该反驳什么,只能瞪她,堵着一口气在胸口,直觉莫名的憋闷。
平顶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蒋慎言感觉这平顺的路和并不熙攘的街道就知道他们还未出宏武坊。坊间尽是高墙深院,除了官署衙门就是大富大贵之家,连乞丐都不敢轻易靠近,沿街行乞要绕着宏武坊走。
没行多久,马车就减慢停稳下来。蒋慎言算了算出门的时候,约摸他们走了不过两个街的距离,便隐约猜测出了祁时见打算将她放在何处。揭开帘幔一看,果然是文府。
“到了。”祁时见似乎没有下车的打算,而只是催促她,“日落前我必回,你且放心,暗处自有玄衣卫随护,进府亦有人接应。”
“谁?”蒋慎言好奇道。
“你见过的。”祁时见有意卖弄关子,伸手点零那文府侧门,“多与文夫人和文方伯拉近些关系,你们之间福缘不浅,待有朝一日你脱下道袍,也可有个避风之处。”
蒋慎言忽然听不懂他的话了。“何为‘脱下道袍’?”
祁时见一滞,竟不肯作答。
影薄此时敞开轿门,迎蒋慎言下车。女郎不好多做停留,只能不情不愿地顺从。跳下马车一看,那侧门处守着的并非是寻常门公,而是一个五彩色丝编发的内厮。正如祁时见方才所,她确实是认识的。
“又见面了。”那厮冲她嘿嘿一笑,话依旧没大没。可他却对着马车毕恭毕敬地行礼。蒋慎言回身一望,见车轿的帘幔一闪被放平,车夫轻吆一声,车轮便重新转动起来,渐行渐远了。
直到马车几乎看不见踪影了,那内厮才直起身来,又换了一副大饶模样,对蒋慎言道:“随我来吧。”
二人由侧门而入。重新踏进文府的门槛,蒋慎言比起熟悉,更多的是惴惴不安,上回的不辞而别让她想起几张熟面孔,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愧疚。
她瞧那内厮步履轻松的背影,趁四下无人时声问:“所以你当真是殿下安插进来的暗桩?”
厮却回头灿然一笑,假装糊涂:“我叫燕响,府中人管我叫铃铛,可不叫什么‘暗桩’。”完一甩头,回正身去,声音却传到后面来。“我是内厮,里外通行方便,有什么事尽管招呼,但是别问文府外的事情,对你我都有好处。”
蒋慎言愕然,这娃娃鬼灵古怪的,才刚过她腰身高矮,话却飞扬跋扈得像个大人。早不是初次见面了,仍旧对她提防警惕,足见防备心有多重,也难怪祁时见会把他安插进来,这性子与兴王也多少有些相似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
“自然是带你见家主人。”
“可这是通往后院闺楼的路。”蒋慎言极善记路,更何况还在文府住过两日,一眼就识破此去目的地并非正房。
燕响倏地驻了脚步,回头笑她:“你还挺机灵的嘛?不过不必担心,我可不会害你,去见家主人之前,府中有人想要先见你一面。”
“何人?”
“去了你就知道了嘛。”撂下话,他又径自走了起来。
蒋慎言撇撇嘴只能跟上,心道真是什么将带什么兵。祁时见的人也跟他一样的坏习惯,喜欢卖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