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想去一趟府衙。”
听蒋慎言吃着送来的茶点时毫无预兆忽然开口道,祁时见不禁意外。“缘何?”他萌生了一些担心怕对方会一去不回,便提醒,“就算无需在意却水了,也得时刻提防那白衣人,切勿掉以轻心。”
女郎的神色很坦然,好似并没动彻底离开兴王府的念头。她乖巧点头,回:“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想去拜访一下李管勾。”
“李才捷?”少年想不出这人于他们还有什么用处,“你觉得他可疑?”
“不是,”蒋慎言摇头,遂解释道,“我方才想了想,觉得自己先前可能在追踪父亲查过的旧案上有些偏颇了。殿下你看,我们一直在找关于那锦盒之香的线索,可万一,万一我爹当年着手调查的并非深宫之中的‘振灵香’,而是秦家的谋逆案呢?两者只是后来巧合有了交汇,才让我们觉得爹爹他查的是香药。一念之差或许会疏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所以我想去找李管勾再问些关于秦家的事,看看爹爹是否有跟他提起过什么。毕竟他手中还有另外半本我爹手记的录簿。”
此言有理,切入问题的视角不同,还真的有可能出现偏差。祁时见也曾怀疑蒋岳蒋捕头当年是从秦家旧案开始着手调查的,但他并未想得深远。
少年顺着这头绪思索了一瞬,道:“既如此,你可以再去查查那个叫焦鲁的刑房经常”
“关爷爷吗?”蒋慎言现在想起这人还是出于本能的习惯如此叫他。
“他生前与蒋捕头来往甚密,那份录簿也是先过了他的手再传给李才捷的,虽只是凭空的猜想,但万一亦有疏漏呢?”
“好,我去查。”
“本王派玄衣卫跟随你,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离,切不可鲁莽行事。”祁时见多有担忧,话也多了起来,“不管怀疑的人是谁,他们都在府衙之中,你要当闯龙潭虎穴一般谨慎才可。”
蒋慎言认真地点点头。两人又了几句话,女郎这才转身离开了祁时见的中正斋。
但她前脚刚走,少年后脚就将影薄唤到了跟前。
“你去把何歧行给本王带来,行事心些,莫要让慎言察觉了。”祁时见如变脸一般冰冷了下来。
男人心领神会,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踏出寝宫,倏地不见了。
今年楚地的入夏实属难捱。气温倒也不见得攀升多高,但连日阴雨绵绵,仿佛每下过一场就会给万物蒙上一层似纱似雾的水汽,只有层层加重,不见消散分毫。最后全部糊在身上,粘腻非常,实是不爽利。
牛英范觉得此刻还不如被人摁在水里干脆浸个通透吧。
气就令他烦闷,更何况他心里还担忧着那到了头的三日之约。
今就是约定的日子,他慌得昨夜一宿没睡安稳。好在牢里关了一批水行,如若对方真的来逼问,他能借口将罪名推到那些人身上,周旋一二,就是不知这法子能不能蒙混过关了。
人头落地不可怕,最吓饶是那刀要落不落。牛英范现在就这么被折磨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等着那不速之客突然降临的审牛他思来想去,自己为难自己,反复疑问:“那些人不会青白日就闯进府衙来吧?”一时觉得对方胆大包,没有不敢做的事情;一时又觉对方肯定要避人耳目,不会如此嚣张。
正思忖着,只听“咔啦”一声响,好似槛窗扇动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抖。猛然回头,发现窗户并没有任何异常,仔细瞧,原来是自己豢养的那只倒挂翠鸟,像是感知了主饶情绪,不安分地在金钩上扑腾了一下。
牛英范气闷,捶了金钩发泄,那鸟儿就在摇晃中躁动得更加厉害了。可左右挣扎都被金锁链拴着,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啼鸣不已。
鸟儿展翅,羽毛抖擞,这屋内就被熏得奇香。往日牛英范是最欢喜逗弄它的,可此时却突然觉得那香气腻味。他想叫人把红嘴翠鸟拿走,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个中原因,他不便与人起,只好默默忍受。
好容易消停下来,还没等一会儿功夫,又是“咔啦”一声响动。牛英范气得去瞪那无辜鸟儿,却见它正在梳羽,倒不像是折腾不停的样子。
正疑惑,背后突然响起阴恻恻的低语:“牛知府,三日不见,尚可安好啊?”
“啊!”牛英范吓得一跳,竟腿软左脚绊倒了右脚,结结实实跌落在地。
那一张在他噩梦里不停出现的脸,此刻就泰然呈现在面前。那人悠然自得,像凭空变出来的,端坐在他的罗汉床上笑着看他。只是笑容看起来诡异,好似面具一般生硬。
此人正是却水无疑。他如约而至,来拜会“老朋友”了。
“你,你……!”牛英范顾不上自己的狼狈,逃生的本能催促他朝门口踉跄爬去。
却水却不慌不忙,道:“我要是你,就不会惊扰别人。”话间,手中宝刀杵地,轻磕地面一声响,似警告一样令人害怕。
牛英范一缩脖子,果然停下了动作。他颤颤巍巍扭过头去,看那男人,却被他的刀吸引了全部注意。
朝廷官员哪个能不认识那象征皇权威严的制式?
在看清那刀的模样后,牛英范心底的害怕突然换了一层含义。
“你是,你是锦衣卫?”他口舌不灵地惊叹道,“是哪个,哪个衙门口的?牙牌呢?”
却水轻哼一声,想这人畏惧至极还能记得核验他身份,也不算太过痴傻。“东司房。”男人从布缠中翻出一块牌子来,往牛英范怀中一丢。后者像接了什么点了芯子的毒火药,只瞥了一眼,就赶紧匆匆扔还给了却水。
伪造官员牙牌可是极刑,加之先前见识过这男饶身手,故而牛英范此时不疑有他。
吓坏的四品知府望了望周围,没见到这名为“却水”的锦衣卫带了其他人来,便暗暗舒了口气,放松了一点。他知道锦衣卫执行公务时是不会独自前往的,必有一队人马同校
但也只是有了喘气的档口,来自眼前这饶压迫感仍旧令他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