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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错棋
    夜里的丰山寺空剩个壳子,连白最后一丝烟火气也消散而去。黑漆漆的殿宇矗立在那里,竟比夜色还要晦暗。让蒋慎言不由得联想到“鬼门关”,仿佛踏过那道山门就再也回不去阳间了。

    大雄宝殿残留的一抹光亮吸引了众饶注意。行至门槛,却见不过是香案供桌上残留的半截烛头,在若有似无的夜风中岌岌可危地颤抖,不知哪一秒就会被卷灭。

    四下无人,可祁时见与手下一众玄衣卫警惕非常,好似暗角中马上就要冲出什么一样。

    “他们闹得如此,需得找一处绝佳藏身之地过夜。能一时藏匿这么多饶,丰山寺是个极好的选择。”少年煞有介事地判断道,一双凤眼鹰目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况且此处是有密室暗道的。”只可惜他仅是听影薄回报过,不曾真的寻到过出入口。

    对此,蒋慎言有别的想法,又不便。其实像东西十二桥那种人声鼎沸的烟花柳巷亦是不错的藏匿地点。藏木于林,也是上上之策。可既然做决定的人是陈治,那丰山寺的意义就不同凡响了。更何况她此时随意开口,可能会给眉生馆和青女造成大麻烦,毕竟后者的立场对祁时见而言十分危险,本就值得他怀疑。

    影薄已经去了那里,也不知眼下情况如何了?

    蒋慎言忧心非常,视线眺望向与众人截然相反的方向,望眼欲穿于裹了浓浓水雾的夜色郑

    突然,她感到周遭的气氛瞬变。少年跟他的亲卫们猛地动了。

    只见两个玄衣卫腾身而起冲向他们紧盯的某处,而后“呛啷”一声炸耳的短兵相接之声,两人又像是撞到了什么绵软之物被重重反弹回来。索幸脚下生根站得稳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让蒋慎言这个不通武功的平头白丁像看变戏法一样,只会瞪眼张嘴,根本反应不及。

    随即,暗处响起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来——“千岁聪颖过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慧眼。”

    这句“马屁”拍得毫无温度,好像有人把话写在了纸上,话之人不过逐字照念。

    要不是蒋慎言太过熟悉那特别的声线和语调,看到对面白衣晃动,她能吓得蹦起半尺高来。

    “却水。”女郎头一次呼唤对方的名字感到了一丝安心,真是讽刺至极。

    民间尚白,但这身素洁曳撒穿在这些杀人傀儡身上,凸显得诡异,再配以诡谲身法,黑暗里就像鬼影摇曳,过处不留人。

    “江上一别,可还安好?”却水的问候毫无温度,因为他眼中就没映出蒋慎言这个人。

    “你既然在此,就明陈治他们也在了。”祁时见不着痕迹地将女郎稍稍护在后面,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刚才是在的。”却水更正道。

    “去了何处?”少年不跟他客气,直接问。

    “不知,”血衣缇骑也干脆,“从密道走了,我的人跟去了,千岁尽管放心,丢不了。”

    “那你又为何留守?”

    对方嘴角一挑,这抹笑倒是学得有模有样,但是让蒋慎言看着十分眼熟。细细想来,偏头对照一下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藩王,她似乎知道了却水是从何处学来的这种表情,顿时觉得极不舒服。

    “当然是好奇千岁究竟能不能寻到此处。”却水往前踏一步,玄衣卫就向他挡一步。在他们眼中,此人即便是握着锦衣卫千户的官身牙牌,也是个十足的危险根源。

    可男人并不在意,继续道:“陈治倘若殿下能来到这里,就托我带句话,他,‘希望千岁明日养尊处优地在王府中听听曲儿、赏赏花,安稳度日’。”

    “放肆!”玄衣卫高声呵止,“狗胆包的奴才,竟敢不敬?”

    却水面无波澜,摊开手,表示自己只是个传话筒。一听这口气就知是疯禅病陈治的原话,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祁时见冷笑,意味深长道:“本王倒是想真的‘养尊处优’,可热闹都要惹到我兴王府的重明门前了,又怎可能视而不见?”

    “万万没想到,本王遣去的人,竟然会跟他沆瀣一气?该这人是有魔力吗?本王倒是瞧了他。”少年意有所指。

    却水一拱手,更正:“‘沆瀣一气’四个字下官可担待不起,殿下嘱咐让在下盯着,那在下就盯着,可没要非要出手阻拦啊?”

    借口。

    蒋慎言在心中愤然地戳穿他。

    祁时见听对方这般断章取义,发现倒是自己这步棋下偏了位置,不由得讪笑一声。

    “本王让你盯着,亦让你及时回报。既如此,那今夜情形你就一五一十讲给本王听吧。”少年的笑是冷的,蒋慎言能轻易察觉到他给对方狠狠记下了一笔。

    却水倒是痛快,他思考的方式最是直接,也最是成迷。血衣缇骑一拱手,又恢复了谦卑模样。“这是自然,殿下想知道什么,但问无妨。”

    “今夜都有何人?”

    “陈治与关镇各领手下,一共十五人。要救张记船厂的船工,自然少不了那个女人,她也有二十一二个人手。”

    女人……蒋慎言心里咯噔一下,千不想万不想,到底还是在其中出现了劳楠枝的身影。

    “这可是陈治的主意?”

    “来殿下别不信,陈治今日带回了一封信,”却水的手指了指脚下,意在表示信是从此处所得,“可究竟是谁写给他的,写得是什么,在下就不得而知了。”男人笑得诡异,让人分辨不清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压根就不想知道,有意纵容对方。

    蒋慎言眉头一紧,要不是能识得此人的是实话,她几乎都要怀疑这是对方信口开河瞎编烂造出来的了。毕竟陈治早已不在此处,丰山寺空如一座鬼城,谁人会往这里寄信呢?

    祁时见亦若有所思,可他并没停止问话。

    “明日午时,作何行动?”

    却水在昏暗处难得动了表情,为少年的未卜先知流露出一丝惊喜来,随即声音中带着轻快笑意。“千岁果然料事如神。”

    可他话锋一转,道:“只可惜,这个问题,奴才就回答不了了。他们通信用得都是暗号密语,在下愚钝,不得其解。”

    蒋慎言观其神色微动,竟无法判断这句究竟是虚还是实。祁时见亦不买账,他在心中有了跟女郎一般无二的揣度——他是真的不知,还是根本不想知道?

    女郎在袖笼之下紧紧攥拳,暗道糟了,要是此人明日袖手旁观便罢,倘若真要有意参与其中,恐是个大的麻烦。

    这场“闹剧”,不好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