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般异动反应最快的人之一,定然就是少年与他手下一众乔装的玄衣卫。
卒已然倒地消失在了高台之后,但上面的总旗他们瞧得仔细,一截似弩箭样的东西正穿在他咽喉之上!
怎么会?
祁时见惊得睁大双眼,这周围但凡视野足够的高处都布了他的眼线,对方如何在这种密布监视之下以弩弓杀人?他们立足的点在什么地方?
“行动!”玄衣卫早有部署,少年沉声一句,众人便各司其职,以最快的速度动了起来。
“站住,”祁时见突然阻拦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玄衣亲卫,改了命令,“你也去寻师,务必把人安全带回来。”
“是。”渔夫装扮的玄衣人一拉头顶竹笠,应声而去。
慌张的高叫还是在人群前炸裂开来,虽来得迟,但席卷四方的速度极快——围观群众开始像被猛烈摇晃的盆中之水,荡起各个方向的涟漪四溅开来。
高低错落的呼喊与高台前警戒的军兵强烈冲突着。就这么一瞬,祁时见丢了那朵草帽的焦点,他找不到蒋慎言的身影了。
少年一攥拳,几乎要咬碎了牙,费尽力气才按住了自己想要冲下去的欲望。少年从牙缝中喃喃挤出一句:“丁良则,你可莫要让本王失望。”
少年口中之人几个时辰前蹲守在都司衙门中,自昨夜弄丢了囚犯,就不曾卸甲,不敢有一丝懈怠。
当晚通太门的一阵轰炸,炸起了都司衙门里每个饶灵盖,后又听闻贼人一路闹去了府衙大牢,便知非同可。别丁良则,就连平日放手悠哉只谋个挂名差事的掌印詹关,也披甲稳坐高堂,气得默不作声。
马上就要亮,满城搜索虽偶有捷报传来,但主犯仍不见踪影。之后的午时极可能就是关键时刻,对于这行刑究竟是改期还是如期进行,堂下的一众文武大官员几乎均分为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一派认为既然有法场劫囚闹事的可能,就断不该让行刑继续,给对方胡作非为的机会;而另一派则就因如此才更应该如期举行,设下埋伏行,请君入瓮之计的同时亦可震慑反贼扬大军威名。
堂前一片七尺见方的沙盘,清晰重塑了行都司所治各卫所卫城的模样,湖江山林样样齐备。
詹关此刻就盯着那中间的安陆城瞧,又怨又气。他世袭军职自有骄傲,被区区几个不入流的贼闹到了家门口骑在头上撒泼放肆,他心中如何能平?
事情起因败在丁良则手上,但对方也应对得极妙,本该相安无事的,怎么就突然又唱起了这么一出来?
他怨在丁良则,可也依赖于他的本事。“丁参戎,你怎么看?”
这个比自己姑且还一岁的顶头上司向来眼高于顶,世家子弟自是瞧不起他这样一双拳脚打出来的武进士出身。丁良则早习惯了如何对付他,丝毫不怕,不过眼下也不是玩弄手段的时候,这道坎过不去,这堂中的所有人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丁良则银甲簌簌,跨出一步,拱手道:“回掌印,属下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派人……”这话才吐了一半,就被一个前来通报的吏打断了,着实令人着急。
为免耽误紧要消息,詹关命人不论大事报一律直接呈上,故而那吏才敢直直闯入堂郑
众人将抓获魁首的希冀放在每一声“报”上,可眼见着要落更亮了,也没能如愿。这次亦然。
吏报是丁家公子禀要事急见丁参戎。
堂上堂下听闻眉头蹙起最深就属当事人丁良则了。他确实一两夜没着家,但家中向来平和,哪儿突然蹦出什么急事来?还在这等关键时刻。
他本能想回绝,眼下怎能因为家事耽误公事?脖子上的官帽和脑袋可能都保不住了,怎还能姑上这些?
可偏偏不知是谁从旁声嘀咕了一句“别是跟贼患有关吧”,令他倏地警铃大作。
詹关似乎也听见了这么句话,直接替他决定:“你且去看看吧。”
丁良则只好抱拳告退,大步踏碎水雾,跟着吏匆匆赶往了衙门口。
行都司衙门大门朝南五间一开,两侧插旗,前有牌坊,上书“专阃”二字。人就在牌坊下等着。
因可能牵扯家事,吏扈从十分识相退避开来,就只剩丁良则一人靠近。
对面远远见得朝他上前两步,先点头,刚要话想起是在外面,又恭恭敬敬补了作揖。身形不必过分细瞧,一看就是他的长子丁阳云。
“何事急报?”还没走到跟前,丁良则就毫不客气问道,语气中透露了一丝不耐烦的急牵
他的儿子他自己了解,眼瞅着向来果敢利落的人似有支支吾吾的迹象,就觉反常起来。色已见泛光,丁阳云游离向后的视线被丁良则精准地抓住了。
他这才突然察觉,跟在儿子身后随行的,并不是他家家将,那低着头的面容,隐约好似熟悉。
“你是何人……啊,”他话音未落,对方就倏地抬起了头,样貌彻底展露在丁良则眼前,令他多有震惊,一下就唤出对方称呼来,“影同知?”
不错,与丁阳云同行之人正是影薄本人,而他在此处既代表兴王祁时见本人,这点丁良则再清楚不过了,故而对方的见礼,他都不敢承受,一把扶住。
“不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丁良则出这话多少有些尴尬。他与祁时见的关系一夜变得模糊不堪起来。彼此多有揣度是他所能预料的,不难想,以兴王那般城府深沉,此时会交给他一些事情,必然有试探的成分在里头,故而丁良则提了十万分警觉,心翼翼地应对着。
影薄比起他就显得单刀直入得多。他一偏头,直接对丁阳云道:“事关重大,还望丁公子稍有回避。”
丁阳云一怔,立刻意会,在父亲的默许下,他向后退了几步,甚至转过身去。
丁良则心中不安。“究竟是……?”
“主人命我传一物与丁参戎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