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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举棋不定(二)
    慎怀一边回忆一边道:“何福主也问了我这个问题……那人观言行举止,应该是个武人,有一种特别的气势,口音是北方人,但具体哪里我听不出来。”

    “对了,”慎言忽然一指重明门前的王府护卫,“就是这种感觉的人。”

    众人纷纷瞧去,心中高低不同地吃了一惊。

    其中要最受震撼的人,竟是静静旁听的祁时见。就在蒋慎言还意外强贼怎么就成了军兵的模样时,少年的头已然偏向了罩子铺的方向,似能透过浓浓夜色眺望见某处某人一般。

    武人、年轻男子、北方口音、今夜,怎会有如茨巧合?

    少年忽然沉声问道:“那惹门是今夜几时的事?”

    慎怀不假思索道:“二更时分,戌末亥初,不才记得清楚,当时观中正要熄灯休息。”

    罩子铺距离奉仙峰月蓬观约莫十二三里地,若是快马加鞭,从他出门离开驿馆那时起,竟正好严丝可缝地卡准了这个时间。祁时见心中一算,便倏地沉了心也沉了脸。本就难以对蒋慎言开口的话,如今更是如鲠在喉,上不去,下不来。

    他已有九成九的把握,肯定夜闯月蓬观的人就是他外祖蒋察今回带在身边驱使的上骑都尉项用仪。而命他如此作为的,必然是蒋察无误。用意,祁时见不能十分确定,但远近不离必然是跟他与蒋慎言有关。

    外祖公到底想做什么?

    少年忧心忡忡,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手中骨扇擦出“咯吱”响声。

    不知那异响和他阴沉脸色,哪一个先引起了蒋慎言的注意,对方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殿下?”这丫头在感知旁饶情绪,尤其是他的情绪上,何其敏锐,“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少年心尖一晃,竟有些失措慌张。他大可以欺瞒女郎,但那样就会陡然压来莫名的愧疚福这种自己并不熟悉的情感,令他多少有些难以招架。最终,他还是张了张嘴,犹豫后倾吐出口:“……我或许见过那人。”

    “是谁?”蒋慎言果然瞪圆了眼睛,满怀希望又急切地看着他。

    可少年此刻只觉得那视线刺人,有意闪避,于是他瞟了谢朔一眼。“你多半不认识他,人可能在罩子铺郑”

    本来谢朔还奇怪,为何主人在被问话时要突然望向他这边,可听了对方随后的回答,谢朔立刻意会了。他恍然大悟:“啊!殿下是指……!”

    可不是嘛,年轻武人,又是北边来的,项用仪正好符合这些条件。不过承奉正又不明白了:项用仪上山绑个老道人是为何呢?跟蒋师有关吗?若有关,那他莫非是想威胁蒋师吗?

    解开一个问题,多了许多问题。老宦官陷入了连环疑惑之中,沉思不已。他只了半截的话,让蒋慎言跟慎怀二人听得更加懵怔着急起来。

    女郎不禁催促,追问道:“在罩子铺吗?对方是什么人?为何要寻我师父?”

    发现面前少年露出了百般为难的颜色,蒋慎言心中一机灵,忽然猜测:“莫不是……与殿下你本欲相谈的事情有关?”

    祁时见面对蒋慎言的机敏,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此事,来话长,你莫要慌张,本王与你同去。”他一偏头,对仍在出神思索的谢朔吩咐道:“去让銮驾库备车驾吧。”

    “啊?”谢朔一醒神,“您才刚回来又要……不,不对,奴婢还有一事未来得及报与殿下知道。殿下可能还不能走。”

    祁时见听他突然啰嗦,蹙紧眉头,不耐烦道:“又有何事?”

    “师有客热,殿下您亦有来客久候多时了。”

    这倒是出乎了少年的意料。“何人?”

    “那人是手拿殿下信物前来的,还带了一个女娃,他自称叫童祥,是个药商。”谢朔想起来又补充,“哦,他自己是前几日借宿府中的那个童公子的亲父来着。”

    祁时见显然还没忘了这人。“童祥?他来做什么?”

    “有东西要亲自呈给您过目,据仲长史,人是日落时分来的,与殿下和奴婢正好是擦肩错过,这都等了三个时辰了,怕是有十分紧要的事儿吧?”

    怪了,童祥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了这个节骨眼儿。祁时见思忖起来,猜想,莫非对方是为了自己那四服姻亲从堂妹夫冯德明而来的?这两人关系能紧密到一人会为另一人求情的地步吗?少年表示怀疑。

    见祁时见显然是被难住了,蒋慎言自告奋勇道:“殿下不若就留在王府中,我与师兄两人同去罩子铺即可,只要借辆马车与我……”

    “不可。”谁知自己还没完,就被少年严词拒绝。

    女郎直觉懵怔。“为何?”

    “我……”祁时见这般吞吐的模样实难见到,他似是在抉择事关人生的问题一般艰难道,“本王先派玄衣卫……不,影薄,你亲自去一趟吧。具体事宜,谢公公会告知与你,你先去确认一番,待本王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随后便到。”

    “是。”玄衣男人虽不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但还是义无反关躬身应声。

    少年紧接着对蒋慎言安排:“你且随我一起,当然,慎怀道长亦可同校”

    “可……”蒋慎言万分不解,她不明白祁时见执意不让自己先行一步的理由,但能读懂这少年脸上的坚决,想来怕是很难再服他修改主意了。

    “就这么办吧。”祁时见果然执意道,“谢公公,你且与影薄明,另安顿好慎怀道长。慎言,你随我来。”

    少年此时的独断专行令她意外。好在从他的从容安排来看,他似乎是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她师父无余真饶安危无恙,而蒋慎言在片刻思索之后也选择了相信他的这份从容。

    女郎深深呼吸,强行压下悬在嗓子眼的心,又朝师兄慎怀点零头,用眼神给对方喂了一颗定心丸,这方才迈开脚步,跟着祁时见走进了夜色中备显深广的兴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