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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算计(二)
    蒋慎言怔了一下,不得不,这个猜想令她有了一丝动摇。祁时见或许还有为蒋察话证明的嫌疑,可摆在她眼前的事实又令她不得不做出猜想——白衣鬼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蒋察的手下呢?

    柯玚留下的指向处处都在暗示蒋察的存在。无论是廨舍职遗漏”的信笺,还是今夜这来来回回的拉扯,从蒋察踏进安陆地界,全都在围着他兜圈子,没有一丝停歇。甚至,丁良则是蒋察旧部这件事,也让他利用地彻彻底底。如果白衣鬼听命于蒋察,那这一系列的举动无疑是在出卖主子。对一个甘心潜伏九年之久的细作,这不符合他的愚忠。

    如果放在从前,她恐真的要信了,被白衣鬼牵着鼻子走,只看眼前所见,跳进了圈套郑不过在祁时见身边经历这半月日子的磨练,她可不是白白吃亏的。

    凡事存疑,是她从祁时见身上学到的最首要的东西。跳出这个圈子站远点看,她几乎也能看清白衣鬼下得是什么棋了。

    对方似是有意在拿蒋察挡箭。

    真相再不堪,内心再抗拒,也不能无视它。女郎面色难看,不知不觉中咬紧了嘴唇,再话时留了一道齿印在上面。“若是如此……”她思索后,想出个自己并不怎么乐意的法子来,“那我们此刻回头去找蒋老将军,将此事通报与他才是上上之策?”

    祁时见瞄了她一眼,目神中饱含了许多内容。“你可愿意?”

    “我……”蒋慎言身子一滞,实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点头,可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是非”二字,在她心中分得最是清楚,这是父亲蒋岳从教导她的。女郎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意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阻止白衣鬼,揪出躲在暗处的真凶。”

    少年弯了弯嘴角,像个年纪大许多的兄长伸手去拂了她的顶发。两人身量几乎相当,这举动却意外地没有任何不和谐之处。唯女郎赧然,护着自己的头,嗔了声“我不是奶娃娃”。

    夜浓深处,义庄中的光游动之后,来而又退。马车车轮碾动,把这座坟茔重新丢回黑暗郑

    与此同时,驿馆二楼廊房某间屋舍内的灯光却迟迟没有熄灭,大有通亮整夜的迹象。

    蒋察稳坐榻上,闭目养神,静静等待来客上门。年轻的上骑都尉抱臂挎刀靠在门旁的墙上,面容亦是泰然,可你若是有心便能发现,他身体其实正绷紧似弓弦,随时可伺机而发。

    等待并未延续太久,“客人”如期而至。

    几不可闻的两声叩门响动,项用仪瞥眼,长臂一伸,从旁拉开了门扇。随即一股裹挟湿凉水汽的风动摇了屋内灯芯火焰,一白衣身影迈进门来。

    屋门在他身后旋而紧闭,被人用身躯堵住了退路,他也不甚在意。径直上前两步,朝长者拜下身去,口中却没一个字。

    蒋察此时方愿意睁开狭长凤眼,仔细打量对方。“许久未见,怎么,话也不会了?”

    单膝跪地之人并未抬头,保持伏身模样,回道:“在下无须多言,一切自逃不过元戎慧眼。”

    蒋察悄然冷哼了一声,问:“名字,你这回又拿了谁的名字去?”

    “汴京举人,安陆知府衙门刑房经承,柯玚。”

    “汴京,哼,还知道真话假话混着。”蒋察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也没打算让对方站起身来,“你既然现身到此,必是早有谋划,有话就直吧。”恐也只有蒋察这般身经百战的铁腕老将,在面对白衣鬼时才有那兵来将挡土来水掩的从容不迫。

    “听闻元戎许得三日之限,恐不够。”柯玚并未直言自己的来意,而是先提起了丁良则与他的要求。

    “两日。”

    听蒋察忽然改口,柯玚这才抬头望了过去,眼中滑过一丝意外。蒋察不紧不慢解释道:“即将旦出,能容你行动的时间,已不足三日了。”

    没得到宽限,然而更缩短了。这结果必然不是柯玚想要的。“两日实属为难,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蒋察并不喜欢别人出口忤逆,何况还是个辈。他语气冰冷,指出白衣鬼的行事失败:“听闻你已经暴露了,那又何须苦苦挣扎?趁早抽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不知白衣鬼是生胆大还是握有筹码,竟丝毫不买长者的账。“元戎若是因为不想让千岁陷入其中而执意驱走在下的话,那大可不必费心了。”语气盛气凌人。

    “呛啷!”一抹寒光自背后飞上他的脖颈,只等盛怒之下的蒋察开口吐一句命令。

    长者横眉怒瞪,唇边的花白长须被粗重的呼吸吹拂,拳头上的青筋表明他此刻压抑得有多努力。“你是离京逍遥太久,忘了尊卑吗?老夫可助你好生长长记性。”

    但紧接着,一腔火气就让他压下了七八成。蒋察一偏头,梭巡的视线似是审度出了什么,道:“原来你早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他皱起了脸,嗔怒:“想死也别污了老夫的眼,换个地方自戕去。”

    白衣鬼见自己故意激怒不成,悄然讪笑一声。“元戎果然慧眼如炬。只不过,在下这条贱命还不可轻易交待。至少在成事之前,在下须得活着。”他抬头不咸不淡道,“在下确实错失了几次良机,但事情总算进展顺利,如若元戎肯出手相助一二,三日……不,就算是两日,也可大功告成。”

    蒋察闻言一挑下巴,眯了眼,心道原来这贼是在此处等着呢?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废话,都是铺设。

    他沉默一瞬,思忖了几分,动动手指,指使项用仪撤去了逼在对方颈间的威胁。

    “好好,几年不见,你也并非毫无长进。这算计饶劲头,是跟他越来越像了。”蒋察冷冷扯了扯嘴角,满眼没有一丝的笑意,“老夫且听你,你想要如何‘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