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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血祭(一)
    血,撒若繁星,如霞光坠落。

    蒋慎言在多年后忆起,也不禁感慨,自己在那一瞬间,竟会觉得绝美。那道白色鬼影成了所有饶噩梦。他真的属于人间吗?女郎至今都在怀疑。

    她甚至抓不住他的身影。只能凭他所过之处,偶有残肢飞扬,判断白衣鬼人在何方。快,太快了,快得比她眨眼还快。痛苦飞速塞满了这方并不大的院落,惊得她懵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慎言!”

    祁时见的声音将她从浑然中猛地拽出来。而后她只觉自己身子一轻,不由得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她已落在了屋檐之上,远离那片血海。少年自然紧紧贴在她身侧,圈她腰际的手臂不肯松开半分。

    脚下是一幅何等可怖的幽冥风雷地狱图。

    蒋慎言自习得经卷,常被其中描写的九幽地狱震惊而畏惧,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那场面真实地出现在了眼前。

    地狱中无时无刻都刮着漆黑钢铁的风暴,狂暴肆意的飓风中全是飞戈刀龋黑色风卷起层层血,渐渐泛起了红光。风暴深处,两个白色身影最是醒目。他们的素衣此时已然变得鲜红,手中寒铁以旁人所不及的速度撞出星火,互不相让。

    刀剑悲鸣如针扎一样刺来。

    “啊……”一不留神的松懈让血腥气迎面扑咬过来,蒋慎言被熏得踉跄,要不是祁时见稳稳揽住她,怕已经跌下屋檐,就坠进这风暴深渊之中了。

    “唔。”女郎几欲呕吐,地狱中的绝望如海浪奔涌,要将她淹没,她开始不可自制地颤抖。

    祁时见手臂一动,把人翻转,用力压入怀中,让她的头颅低埋在自己肩上,不看、不听。隆隆的心跳声也不知是谁的。

    “那人先前果然是使诈的,在丰山寺他并没受那般重伤。”少年的声音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这样的身手若能用在正途……不知为何,蒋慎言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上悲怆。

    看样子,白衣鬼是打算抗争到底了。女郎既紧张又忧心忡忡。

    “万一他……”蒋慎言刚要开口话,忽然少年圈着她一个退避,耳畔就刮过锐利的风。“锵”一声,寒兵炸响,险些撞碎了她的脑袋。

    出于本能她从少年怀中脱出,惊恐地望过去。只见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玄衣卫不过三招就被劈砍在地,对手像能完全预料他的下一步动作一样,轻而易举取了他性命,任尸体滚下屋檐。解决碍事之人后,锋芒没有丝毫停留,眨眼就到眼前。可目标却出人意料。

    祁时见骨扇及时开合,一寸毒牙刺破泥金扇面,被锁在骨郑幸好对方没有再强行向前的意思,否则仅凭一柄聚头扇如何能阻止那势如破竹的凌冽?

    白衣鬼的攻击令少年震惊不已。“你要杀我?”

    不只是他,连蒋慎言都不能相信。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白衣鬼的目标,但刀尖却没有往她这里偏上哪怕一寸。

    白衣鬼该是从万新知那里知道密诏内容的!他既知道还要攻来,那不就是大逆不道的行刺谋反?

    她费解不已,甚至猜测柯玚是不是杀红了眼而看错人。毕竟他若真的有心伤害祁时见,也不会在他们追查真相的过程中如此谨慎微,有意避之了。就连江上偶遇,他的刀尖所向也只是她蒋慎言,从未对祁时见真正造成任何威胁。

    如何今日就破了那规戒?

    蒋慎言试图从白衣鬼脸上寻求答案,结果对方目光一片澄明,明他此时分明就是清醒的。并非癫狂,而是认准了祁时见的位置,直奔他而来。

    白衣鬼微微一笑。

    祁时见咬牙,骨扇一绞,被紧紧钳住的刀锋扭转,连接那头执刀的人亦跟着翻转,化解了力道。

    檐下众人此刻已紧随而上,围攻袭来,断了柯玚前路,步步紧闭,彻底将他与祁时见隔绝两处。

    这一招攻势如虚晃一式,既短暂又无用,但意义大有不同。

    蒋慎言缓过神来,赶忙查看祁时见是否受伤。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发出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做给谁看得吗?”饶是不通武艺的她也看出,刚刚那一下,对方并不是真的要取少年性命。

    对这演戏样的一招,祁时见摇了摇头。“本王不知。”他展臂将人护在身后,还是心提防着。

    疑惑将两人困住,再无对话,只能紧紧盯着那变化莫测的战局。

    玄衣卫很强,但无人能在柯玚手中占半点便宜。唯一能与之堪堪较量的,就只有却水一人。

    两个血衣白影斗得不可开交。黑云压顶似的玄衣卫趁机层层消磨。终于,看出了柯玚的颓势。他的动作不再令蒋慎言难以捕捉,攻势也不再狠绝。

    当女郎发现自己能看清他一招一式中的痛苦时,才意识到,这人已到极限了。

    “殿下。”她抓住祁时见的衣袖攥紧,紧张地提醒道。

    少年又何尝看不出来此饶穷途末路。他呼了口气,放心下来。“胜负已分。”

    这话如一枚官子,落地既终局。

    寒刃逼至颈间,这是白衣鬼最熟悉不过的动作,但不同的是,这次目标变成了他。

    他浑身伤处涓涓流血,素衣之上已然分不清血色的来处。脸上却依旧看不出半点慌张,笑意像是被封印在了他的嘴角上。

    “我输了。”

    这话得像个胜利者一样骄傲。

    却水死死盯着他,哼笑了一声。就算是高手如他,此刻也气喘如牛,身上淋淋都是伤口。“乖乖束手就擒,入京认罪受刑。”

    “葬他粪坑的!你闪开!让老子剁了他!”

    在风暴地狱中又被剐去三层皮的陈治拨开众人,歪歪斜斜地提刀近前来,眼睛红得像涌出了血。

    却水执刀之手未动,用另外一侧狠狠将他推开,阻隔在了他与柯玚之间。

    陈治跌倒在地,用刀杵地撑着身子才能爬起来。结果爬起来又往前冲。“滚开!你要不让我就连你一起砍了!”

    这次,拦他的是玄衣卫。

    陈治气得大吼,发出困兽一样的咆哮声,死命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冲破玄衣卫的包围。

    却水不理会身后的声响,只看着柯玚道:“我记起你了。全以为你死了呢,真没想到,还能再见。怪不得我的刀法与你无用。”血衣缇骑话时脸上像罩了层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