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只见人群中突然闪出一道人影,飞身落在兵头眼前,一把攥住了举着马鞭的手。
“他妈的,都反了嘛!”兵头抽了抽手,但那来人手似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只见来人白衣青披,一身金丝纹绣看起来许是过了些年头,有些破旧。这人头戴斗笠,腰间别着两把短剑,一张冷峻面容落满胡须,叫人看不清年龄。
“这臭小子当街阻拦征兵,口出狂言,攻击朝廷,今日谁敢拦着我,便视作同党!”见来人握着自己的手纹丝不动,兵头恼怒得高声又道。
却听白衣人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兵头听得一头雾水,还未发话,便觉那白衣人手上劲力陡增,兵头提着马鞭的手一阵剧痛,下意识跪倒在了地上。
见头领被人制住,其余官兵纷纷抽刀围了上来,周遭百姓一看见了刀子,吓得四散而逃,刚刚繁华的街道,顷刻便只剩下幼童母子与那白衣人。
“都别动!都别动!”兵头手臂剧痛,此时被白衣人攥着,一动不敢动,四周手下见状,执刀止步,不敢上前。
“这位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放了我,我便不再抓这孩子了。。。”兵头疼出一身冷汗,连连承诺道。
却听咔嚓一声,兵头手腕被生生捏碎,白衣人口中念念有词:“不攻无过之城。”
兵头一声惨嚎,但手臂还被人捏着,强忍疼痛不敢倒下。
“这句你记得了?”
“记得记得!!哎呦。。。壮士饶了我吧,我记得了,记得了!不。。。不攻无过之城。。。”
但听咔嚓又一声,兵头手臂尺骨再次被捏断。疼得他再也无法保持跪姿,像一条野狗一般卧倒在了白衣男子脚下。
“不杀无罪之人,这句记得了?”
“记得。。记得。。。不杀。。不杀。。。无罪之人。。。。”连番剧痛,那兵头神智已然模糊不清,含糊道。
又听咔嚓一声,兵头肱骨干再次被捏断,一整条手臂彻底被捏碎。这一次未等问话,那兵头已然疼得晕了过去。
眼前场景如此狠辣,就连在场的北府兵卒也甚少见到,一时间人人噤声,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白衣人一把丢下疼晕了的兵头,转身看了看执刀的众人又道:“不征无志之人,你们,听懂了吗?”
众人愣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几个胆子大的大吼一声:“这凶徒伤了大人,咱们一拥而上拿了他领赏!”
其他兵卒闻言,纷纷握紧钢刀,一时间喊声错落:“拿了他领赏!”
白衣人不再多言,摘下斗笠戴在了那绿衣幼童头上道:“你还小,这种场面不是你该看的。继续跟着先生好好读书。”
那幼童头上顶着斗笠,一时间也被这残酷场景吓得呆了,但见眼前的白衣男子救下了自己娘亲,这才反应过来。听话地点了点头,那妇人忍着背后剧痛,抱起幼童挪步到了一旁墙边。
三言两语间,数十兵卒已然杀到,亲眼见了这白衣人的手段,众人不敢缠斗,出手直奔要害,刀刀狠辣。
白衣人并未拔出腰间双剑,闪身直入刀光之中。。。
这白衣人正是花不谢,自从那日被击败,花不谢便立下誓言,要与杨刑九重新比过。为此隐居深山,日日闭关修炼。那日杨刑九十方胜境将自己打得落花流水,为了报那血海深仇才炼成的一身杀戮本领,遇到上乘武学却如同儿戏,让花不谢深受打击,往日的种种日夜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一年光阴弹指而过,但自己苦练的本领却毫无进展,除了越发杀伐暴戾,与脑中的那个黑袍男子似乎越差越远。一番冥思苦想,花不谢想起那日无风小筑的故事,想起了杨刑九得道前的身份,御庭监次席。
‘难道武功不只是杀人的本领吗?’几番思索,让这白衣杀星逐渐萌生了寻学问道的念头,自此走出深山,四方游学。
半年前,花不谢一路走到了萧关郡,第一日踏入城内便听到了书堂朗朗读书声,让他忍不住驻足。
那书堂先生姓周,虽已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日日教书育人,倒也自在。花不谢总是偷偷蹲坐在墙头,远远听着周先生讲课。日子久了,这墙头上的陌生白衣男子逐渐成了书堂师生之间不言的秘密。
如今这萧关郡城大户几近走光,剩下的百姓虽然日渐穷苦,但少了往日喧嚣,没了大户压榨,逐渐也习惯了平淡日子。
穷人家的孩子渐渐也走入学堂,学文识字。老周的学生里,就属一个喜穿绿衣的幼童最是聪颖。平日里学堂下课,那幼童也总是留下来围着老周问这问那,老周年过花甲,膝下无子,是郡城有名的老光棍,见这幼童勤学好读,倒也愿意多花时间讲解。
一旁的花不谢也次次不落,认真听学。
自幼国破家亡,学堂更是只学了一载,花不谢起初觉得老周讲的东西晦涩难懂,但认真学了半年,也算有了进展。那国学历史,文豪典故,市井民俗,天学地经,如同上乘武功一般,让人沉醉其中。久而久之,花不谢似乎对这天地人伦逐渐有了认识,心中除了仇恨,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那一日天色渐晚,绿袍幼童也回了家,空荡荡的学堂只剩下独自收拾的老周,以及墙头上的花不谢。
“这位朋友,你在我这一连听了半年的课了。不应该说点什么吗?”老周放下扫把,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道。
花不谢面色一红,翻身下墙,行了一礼道:“先生见谅,我没上过什么学,只是听先生讲得好,便忍不住听上一听。不知这学费几何,我愿补上。”
“你在我这,都学到什么了?说来听听?”老周放下茶杯,似乎并不关心学费。
“说来惭愧,在下虽认得字,但读的书却很少。先生讲的,在下也只是在治国概论和历史方面有些收获。”
“治国吗?哈哈。那好,你且说说,何为国?”
“先生说过,国乃邑也,邑便是城郭,便是一大群人,出生甚至老死的地方。所以依我看,国便是人,人便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