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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繁花再开(3)
    “哦?这见解老夫倒是头一次听说,继续说说?”老周眸子发亮,喜道。

    “先生讲过,国字又写作或,一戈一守也。在下觉得国便是一群人守护着另一群人生老病死的地方。只是话虽如此,但如今这道理似乎和实际没什么关系。”

    “此话怎讲?”

    “如今的戈,并不光为了守,更多的变成了压迫,控制,甚至掠夺,杀伐。国与国,戈与戈遇到一起,便成了无尽的争斗,总有一方要失去生老病死的权力。”花不谢说着,不禁想起了故土,神色黯淡。

    “嗯。。。这位朋友说的很好。如今的国,日益冰冷无情,相互攻击掠夺,早已没有了这个字的意境。也不知老夫这学堂之上,今后会不会走出治国的能臣,结束这乱世呢?”老周喝了口茶,似乎觉得这问题的前景渺茫,摇了摇头。

    “先生不用妄自菲薄,依我看,那个绿袍的小子便是苗子。”花不谢也来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道。

    “哦?你说林惟进那小子吗。他确实天赋很高,对世事见解也深,只是他太刚直,只怕今后的日子,不甚好过呀。”老周叹了口气道。

    “可是先生说过,治国能臣不就是需要刚直不阿吗?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至也。这句先生讲过,我记得清楚。”

    “话虽如此,但哪来这么多的明君,又哪来这么干净的朝堂?东川被灭之前,能臣众多,不也是关键时刻有人倒戈。再说那北府,若没有能人志士,哪能如此迅猛横扫东川。你且记住,这世间并不缺能臣,缺的是明君,缺的是能容人的朝堂。像林惟进那小子一样的苗子,这天下多如牛毛,但绝大多数都离不开朝堂的拷打,甚至夭折。人之一物,参不透的。”

    老周一语言罢,二人似乎都陷入了思考。过了许久,花不谢开口道:“先生,我现在似乎明白一些了。多谢先生指点。”

    “哦?明白什么了?”

    “我本身负血海深仇,只想着手刃仇人,提他头颅见我泉下家人。但过了这些年,杀伐多了,却越来越迷茫。直到方才先生所言,在下又寻到了复仇以外的方向。”

    “我只是个教书先生,当是你自己好学好悟,不用谢我。”老周摸了摸胡子笑道。

    “我想结束这乱世,先生可有指点?”

    “哦?结束乱世?想法很好,可是你知道这乱从何来?”

    这一问似乎问住了花不谢,见他不答,老周笑了笑又道:“北府灭了东川,这只是表象,但我中洲一共四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尽皆知,为何当年北府发兵之时,其他两国毫无动静?唇亡齿寒的道理,那些大国会不懂吗?”

    “北府当年发兵东川之时,正是旧王迟暮,新王登基的时候。国师谷梁初实际操控了北府,这一点人尽皆知。那西别国就在北府后方,为何北府倾巢而出,西别却不为所动?南洛与东川乃是世代近邻,却为何按兵不动?”老周连番发问,引得花不谢眉头紧锁,思忖片刻道:“先生意思是,灭东川是其他三国的共识?”

    “这倒未必,自古以来,这朝堂政治,从来就不是皇帝老儿的一言堂。有人心怀善意,就一定有人恶字当头;有人目光远大,就一定有人只争朝夕;有人博揽群见,就一定有人刚愎自用。这人,这国,乃至这天地,永远都会遵循这个道理,阴阳循环,乾坤交错。”

    “先生这一番话,却叫我听不明白了。”

    “有何不明白?老夫便再给你说简单一点。你可见过医馆郎中与人行针?”

    “见是见过,只是不明医理,见过也看不明白。”

    老周笑了笑又道:“无妨,今日老夫便给你讲得明明白白。这行针一事,也有技法,穴位如同江河,有上游,也有下游,因此行针位置,力道,便有了区别。上下游不同位置施针,便有补正和祛邪的不同功效。你刚才说过,国便是人,这话老夫非常认同。我们便再放大一点,这天下便是人!这乱世,便是病人!我说到这,不知你明白与否?”

    一言已毕,花不谢闻言醍醐灌顶,双眸放光,思忖片刻,竟起身行了跪拜大礼。

    “欸!这位朋友怎得突然行此大礼!老夫万万受不起,快快起来。”

    “今日听了先生教诲,花某如获新生,此番大恩如同再造父母,先生请受我一拜。”花不谢说罢再次叩头下去。老周连忙将他托起,不知为何,眼中竟有泪光打转。

    “哎。。。花先生见笑了。老夫孤独一生,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只剩下这一肚子墨水,一腔报国热血。今日能以这残躯为花先生指点一二,确是老夫的收获。”

    “这乱世便是病人,我花某便要当这行针医者,自此补正祛邪,诊治乱世。”花不谢目光清澈,望着头顶月光道。

    几声脆响,落了一地钢刀,只见数十名北府兵卒纷纷倒地不起。花不谢所过之处,众兵卒轻则手脚折断,重则昏迷不起,一时间丢盔卸甲。两个兵卒见这场面,吓得再无战意,拖着地上晕过去的兵头便跑。周遭百姓透过自家楼台窗户见到这街头恶斗,近百北府军顷刻倒地,登时吓得关上了窗户,再也不敢探头看热闹,生怕连累了自己。

    花不谢见北府军败退,转身来到一旁的幼童母子身边道:“惟进,帮我扶着你娘,我看看他的伤口。”林惟进此刻已然镇定下来,忙将母亲抱在怀里,露出背后伤痕。只见两道鞭痕白肉外翻,鲜血横流,背后衣襟已然浸透,林母双目紧闭,低声呻吟,似乎神智已然不清楚了。

    花不谢眉头紧锁,正要起身带林母就医,但觉一阵清风自背后吹来,反手一接。只见手中多了一个精致药瓶。花不谢抬头一看,远处一只西别商队正在看着自己,那头领一男一女,这药瓶正是那女子掷来。

    “先生如果相信我们,便速速给她用药吧,她那伤口再不止血,恐怕要遭殃。”那女子高声道。

    花不谢未答话,转身打开药瓶闻了闻,便为林母上了药。

    “惟进,这几日先不要去学堂了,在家好好照顾你娘,我会替你了结此事,听到了吗?”

    林惟进点了点头,扶起母亲便往巷子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