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郡的边界上。
背风的山口间,有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
漫天的风雪瞬间席卷了天地,让刚离开的张良觉得前路一片阴霾。
靠在车厢边的一侧,那名叫铁汉的力士引燃了一堆火。
“先生,这雪渐大,马车难行,我们这么等下去可不是办法。”
张良看了他一眼,两件狐裘的自己已经冻的瑟瑟发抖,而这人仍旧一件薄衣丝毫不见冷意。
“火不灭就没事!”
那大汉挠了挠头,“先生有所不知,辽东的雪一下起来,好几天不会停止的!”
张良刚想说什么,就见那大汉突然警觉了起来。
“有人来了!不对是马队!”
一时间天地寂静,大雪簌簌而落,张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下雪时天地是安静的。
张良为火堆添了几根柴火,烟雾飘起。
不一会马鸣声在不远处的山口响起,确实有一小股马队朝这边疾驰而来。
前后约百人,皆是一身黑衣,口鼻都被奇特的帽子遮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吁!”
为首的人拉住了马缰绳,翻身下马,朝着张良拱了拱手。
“敢问先生!前方可是辽东地界!”
风雪大,这人声音洪亮,听得很清楚。
张良上下打量了这群人一眼,是秦卒,但是装备很奇特,马背上驮着个大包裹,弓弩箭矢俱全。
甲胄不似铁甲,皆都是毛皮材质,缝制的很贴身,有秦卒的特点,但比秦卒更加利落些。
“前方确实是辽东郡,大雪天行军,可要小心些!”
张良使劲吼出声,才算能让风不要堵住自己的嘴。
那人又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关心,这壶酒了表心意!”
这人很是大方,从马背上的大包里抽出了一个小壶,放在了火堆边上。
张良看了那酒壶一眼,没有去拿,反倒是问了一个重要问题。
“敢问前方可有乡村,我主仆二人困在此地,正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往后指了指,“前方二里半有一个小村,你们可以去那暂避风雪!”
说完,那人一扫马身上积雪,翻身而上,手向后一挥,一队骑士御马踏雪前行。
等到这群人过去很久,张良才起身,他拿起那瓶酒,细细观察。
巴掌大小的扁平酒壶,用陶瓷制造,上面盖子塞的严实,很费劲才拔开口。
他仰头喝了一口,一股冰凉流入咽喉,随即变得火热起来。
“好酒!铁汉,你也喝一口!御寒!”
铁汉舔了舔嘴唇,他从那酒壶一打开就闻到了,立即小心接过来,轻轻送入嘴中。
“啊!痛快!那些秦卒不像一般人!”
铁汉一口饮过,小小酒壶便下去多半,他将酒壶归还给张良,扫了扫马车,打算继续前行。
“确实不一般!”
张良看了一眼那些人远去的方向,心中依旧缭绕着那些人的装束。
马车再次前行,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去到前方的小村。
好在被近百匹马踏过,路面积雪不深。
山间一次相逢,双方互为问路指路之人,一方掏出了酒,当做答谢,然后就此告别。
李信御马慢跑,不仅是为了节省马儿体力,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掉队。
一行人从咸阳疾驰北上,一路换马而行,没想到临近辽东郡,大雪忽然降下,差点迷了路。
“这北地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身边,一马前冲几步与他并骑而行。
“传令,前方十里扎营!”
临近傍晚,马队找了个地势平缓的地方扎下了营地。
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一队。
小圈围成大圈,最中间的是比较大的帐篷,九个人在帐篷里围着一个火炉烤火。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止住,今天依旧是每什出一人值班,不满的那什今晚好好休息!”
李信看向一旁正捧着面饼啃的良,“良什长,听到没?”
“啊!哎呦!听到了!”
副队长一下敲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后知后觉的放下了面饼。
“口粮没必要节省,现在还不到远征的时候,你们最好都能增重十几二十斤。 ”
从出发的那一刻起,李信所领的这支队伍就从太尉管辖的传统士卒的军队里除名。
他们的身份,目的,去向直接汇报人就只有始皇帝一人。
所有的档案全部封存,永不开启。
这更像是秦国的那个神秘情报组织,但李信清楚知道,他们比那个情报组织更重要。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对大秦绝对忠诚的人,他们更像是死士。
山间的风雪渐止,夜幕也被晨曦替代。
天地一片雪白,唯有黑色的河流在潺潺流淌。
“这就我说的白山黑水!”
良大声的对所有走出帐篷的人喊道。
“你小子,这不回家了嘛!就别跟着我们这群匹夫一起了!”
“去你的!”
一群人嬉笑起来,李信则在河水边鞠了一捧水,洗了把脸。
然后所有人便听到了队长的怒吼。
“所有人收拾行囊,上游有人在厮杀!”
“唯!”
没人质疑队长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囊。
前后不过十分钟,一队人便重新上路。
这次是疾驰!
李信从洗脸的水流中闻到了血腥气。
他不知道上游厮杀的人是敌是友,但是他是秦卒,便有义务阻止。
“所有什长,两人一组,前方五里,轮流哨探!”
刚刚传下命令,转过一个山头,便看见前方的河滩上,有数百人在围攻几个手持长戈的壮士。
长长的马嘶之声响彻山谷,双方都没有预料到这大雪之日竟然还有人行军。
“前方何人!放下兵器!”
马队成锥形前进,渐渐逼近。
那群围攻之人看到马队竟然摆出了进攻姿态。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有盾牌手面向他们。
紧接着是长戟武器从夹缝里伸出。
双方一下对峙了起来。
但是那些盾牌手后边,依旧有杀喊传来。
这时一位老者上前,朗声喊道:“诸位!我等在此拿贼,还请不要为难!”
李信可不信这老头的言语,他看出那些兵器都不是秦卒的配置,倒更像是燕国的款式。
“圈内之人,我等秦卒,报上名号!”
那老者慌了,急忙钻进了盾牌手后面。
“小心弩箭!啊!”
一声怒吼响彻山林,然后就是一声惨叫。
秦士们反应迅速,立即按倒马匹,将钢盾挡在身前。
“杀!”
齐声的呐喊如同擂鼓,震荡的松上积雪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