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厂长觉得,何忠义这话就是在激化矛盾。
什么叫江月华以后看谁不顺眼就以此要挟,把谁赶出罐头厂?
这传出去像什么?
何忠义梗着脖子,额头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我胡说?难道不是吗?她江月华今天明明就是公报私仇!”
说着,何忠义满腹的委屈涌上来:“我今晚这么做,是为了谁?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厂子打算?”
“是,我承认自己的做法有点激进了,在还没有查证清楚之前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厂里的工人们,可我那也是因为担心咱们罐头厂啊,我是担心工人们被蒙在鼓里,我是怕江月华她在背后乱来,把我们厂给卖了。”
他咬着牙,一脸不甘的盯着陈厂长:“你相信她江月华,还把厂里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让了出去,可我不信她!她就是一个不入流的个体户,何德何能?”
“老何!”
陈厂长听何忠义越说越不像话,蹙眉打断他:“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何忠义双拳紧握:“是,我是让许秋莲跟踪她,想从她手里拿到配方,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光彩,但我是为了咱们罐头厂将来不受掣肘,你们看看现在,咱们的脖子就卡在江月华的手里,她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一点不顺她意,她就以终止合作做要挟,吃亏的,还不是咱们厂子?”
“开除我没关系,可你们好好想想,将来某天,这件事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又是什么样的感想?”
何忠义吼的声嘶力竭:“红星罐头厂,是社会主义的罐头厂,不是她江月华的一言堂!”
在场的工人被他这话煽动的一个个面面相觑,本来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是啊,何会计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的。
陈厂长眉头皱的都拧成川字了:“行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江月华同志也并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她。”
“厂长……”
何忠义不服,还想辩驳。
陈厂长冷眼看向他:“老何,你一口一个江月华仗着自己手里有配方,就不把人放在眼里,想赶谁出厂子,就赶谁出厂子,可你自己想想,造成今晚这个局面的人是谁,难道是江月华吗?”
难道是江月华故意挑事设局,当众污蔑陷害他何忠义的吗?
何忠义:“…………”
他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陈厂长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在场的工人:“同志们,这瓶贴着味好美标签的罐头,根本就是对方用来挑拨离间我们的糖衣炮弹,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对方成功了,他们成功在我们厂里引发了一起不小的冲突。”
一众工人们闻言都不说话了。
可不是嘛,要是没有那瓶罐头,他们今晚还聚不起来呢。
何忠义丧着脸,紧咬着牙关。
“我希望大家能以此为戒,对我们的同志有信心,有信任,这样咱们厂子才能越来越好,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就怀疑,诋毁我们的同志,那咱们这个罐头厂还有什么信任可言?大家还怎么能一起同心协力,把厂子办的更好?”
陈厂长拔高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明白何忠义的猜测。
确实,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的确是江月华拿捏住了整个红星罐头厂的命脉,如果她将来看谁不顺眼,用配方做要挟,确实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那是还没有发生的事,陈厂长不想对一件还没有发生,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做无谓的猜测。
以及,因为这件根本就莫须有的事情影响当下的判断。
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这样的偏见和影响,反而会促成本来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
这不是陈厂长愿意看到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就是陈厂长一贯的处事准则。
既然当初他同意和江月华签订合同,那他就相信江月华做的每一个决定,更加相信她的为人。
这是最基本的。
如果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那这纸合同算什么?
更何况,当初他们罐头厂在最危难的时刻,是江月华站出来在段书记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还自掏腰包,自担风险,这才救了他们厂子。
这份恩情,陈厂长一直记得。
何忠义看工人们一个个都不说话,又像是被陈厂长说服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气闷:“行,行,是我枉做小人了。”
陈厂长皱眉看向他:“老何,你现在状态不对,从明天开始,你就先暂时在家里休息吧,这件事具体要怎么处理,等我请示过段书记再说吧。”
他也确实不忍心直接把何忠义给开除掉。
但是江月华那边……
所以这件事具体要怎么处理,陈厂长觉得,他还是要去段书记那边跑一趟。
看看段书记出面,能不能在江月华面前转圜一下。
何忠义当众闹了个没脸,咬着牙,讥讽道:“厂长,你还不如直接说开除我得了,说什么休息呢?”
“老何!”
陈厂长张口还想说什么,可何忠义根本没打算听,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把陈厂长晾在了原地。
“…………”
陈厂长深吸一口气,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像是住了几百只蜜蜂似得,闹腾的他头疼。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今晚的事,不要外传,免得传出去被有心人捕风捉影,再影响了咱们厂子的正常运作。”
有陈厂长下令,而且大家也担心再过回以前那种没有工作可干,没有工资可拿的日子,自然是不敢出去乱传了。
全都听话的散了,回家。
陈厂长等大家都走了,这才揉着脑袋,拖着疲累的身体往家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香满园。
江月华从罐头厂离开,刚到香满园,还没进去呢,就听到‘滴’的一声鸣笛。
转头,不远处黑黢黢的街口突然亮起了车灯。
江月华抬手挡住刺目的亮光,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是一辆军用吉普。
车门打开,陆卫城从车上下来。
“你怎么来了?”
江月华诧异:“我不是让桂花嫂子和你说我这边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