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痕累累,又气急攻心,一时站立不稳,反倒把胡宝珠吓得不轻。赶紧扶着他躺好,让胡老大不必挂念此事,她已经全都想好了。
“我不要嫁妆了,再算上张家给的五千两银子,我对娘已经仁至义尽。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她。”
一万两银子,买断了她与胡家的血缘亲情。
反正她为妾,老太太定然不会答应。那就这样好了。
她安心当她的妾室,斩断母女情分,老太太也不会嫌弃她这个做妾的女儿给她丢脸。
胡宝珠执拗得厉害,这般坚定的她,连胡老大都有些不安。
“珠儿,你想想清楚……”
他还在劝说胡宝珠不要为妾,妾室不好当,她又是秀才公的妹子,有大好的姻缘。
胡宝珠一下子紧紧抓住胡老大的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胡老大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表露出来。胡老大唯恐自己打断胡宝珠的想法,反应过来不给张员外当妾。
“大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胡宝珠将胡老大当作救命稻草,这个家的人她能信的只有胡老大,也只有胡老大愿意为她的前途谋划。
胡老大自嘲地看看柴房,又看看胡宝珠: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被关进柴房,自己的命运都由不得。
胡宝珠说,她可以将他放走。他们一起离开,一起去投奔张员外。
这个想法好!
胡老大嘴上说着不同意,在胡宝珠再三恳求之下,才装作为难地答应下来。
说走就走。
胡宝珠蹑手蹑脚回了房,把值钱的东西收拾起来,系了个小包裹背在身上。趁着夜色,她打开柴房的门,搀扶出颤颤巍巍的胡老大。
夜色已深,胡家人都已安眠,胡宝珠趁机偷走家中的老黄牛,将胡老大安置在牛车上。借着月光,两个人一路朝县城奔去。
隔日。
老太太起了个大早,昨日胡宝珠和她要嫁妆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担心胡宝珠受不住胡老大的拐骗,决定今日就把胡老大送回给秦氏。
她发现胡老大就是个祸害,他待在哪里哪里受灾。放在秦氏那里好歹也知道脸面,回到乡下便肆无忌惮。
等着胡老三起床,老太太让他把胡老大带来,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只见铁牛匆匆跑来:
“奶,不好了。大伯逃走了!”
老太太“蹭”一下站起身,“快去看看你姑姑还在不在?”
等不及铁牛来回跑,老太太赶紧跟上。到了胡宝珠房中,空无一人的房间看得老太太额头冒起青筋。
剧情的强大力发挥了强大作用,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找,去把人给我绑回来!”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胡老大拐跑了胡宝珠!
胡老三到牛棚一看,牛也少了一头!
胡家的牛,一头是秦氏送来耕地的;另外两头是一大一小,老太太从张冯氏那里买的。张冯氏跟着家主学了一手喂养牲畜的好手艺,自来到胡家后,牛都由她来喂,养得极为不错。丢失的那头牛正是张冯氏卖的那头老母牛。
这下,老太太更气了。
胡嫣儿还指望牛奶做点心呢!若是耽搁了女主发家致富之路,所有主线的剧情都将毁于一旦!
不但拐人,还拐牛,她打胡老大还是打轻了!
胡家的气压很低,胡老三生怕老太太气坏身子,赶紧给另一头牛套好缰绳。幸好家里还有牛车,拉着老太太进城不是难事。
“娘,咱们去哪儿找人?”
胡老三战战兢兢,转头的工夫老太太已经坐上了牛车。她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目光如炬。
老太太知道胡老大定然带着胡宝珠去了张员外府上,她去了肯定能把人给带回来,但心能不能带回来就不一定了。老太太想了想,道:
“去找孙家三少爷。”
胡老三略有迟疑,但因是老太太发话,他二话没说直接奔赴三少爷处。
天色朦胧,母子俩赶着牛车去了花街。
不是要找三少爷?
三少爷不住孙府,而是夜夜留宿花街,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老太太大摇大摆走进花街,胡老三战战兢兢跟在后面。胡老三心里苦啊,他当了一辈子老实人,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一条街上左右两侧矗立着二、三层高的小楼,小楼上缠着各种颜色的纱纺,空气中散发着浓厚的香气。一走进花街,胡老三浑身都不得劲儿。
再一瞧老太太走得坦然自若,仿佛是这里的常客,胡老三顿感羞愧,他怎么能连老太太都不如?
胡老三学着老太太的模样挺胸抬头,气势十足,但学了会儿反而不伦不类,他学得难受,别人看了也难受。
清晨的花街静悄悄,经历了一夜的纸醉金迷,姑娘们还在睡觉,偶有几个打扫的婆子走在街上,见到老太太均是一脸好奇。
老太太头回来这里,有些兴奋。若不是胡宝珠的事搅得她心神不宁,她很有兴趣研究研究古代的妓院。但因为下落不明的胡宝珠,老太太此刻阴沉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身影如风去了街上那处最大的妓院。敲开门,报上身份,点明要找三少爷。
开门的龟公不耐烦想要赶人,低头瞧见一锭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试探着说他去请三少爷,但能不能请得动他也说不准。
老太太道了声谢,只要他把话传达就好。
看着离开的龟公,胡老三的眼睛都看直了。刚才老太太出手那一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十两银子,老太太就这么给出去了?
胡老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但转念一想,他送给老太太的人参少说也值一千两,老太太拿出十两银子打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三少爷因为这里的常客,已经备有单独住处。昨日从胡家回来,他等着看二哥的好戏,结果戏没看着,又被老爷子骂了一通不思进取,一气之下回了花街。寻欢作乐是不可能,早早睡下,今晚难得起了个早。但因一直养成的习惯,哪怕睡醒也没起床,躺在床上思量着怎么给他二哥添堵。
龟公的到来他本不想理会,结果听到了胡家老太太的称呼,“蹭”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开门:
“你说胡家老太太来找我?”
三少爷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正在做梦?
他是觉得胡家老太太那人不一般,可他从来没想过老太太会到花街,还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