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先赵钰一步带着姜意回宫,他进宫做的头一件事,自然便是去到太后跟前请罪。
“只因三哥信来得着急,儿臣一时着急,竟也忘记同母后打一声招呼,实是儿臣之过,让母后为儿臣担心了。”他双膝跪地,端的是一副诚恳。
太后对皇帝素来都是淡淡的,眼下倒是多了几分关切,“你也知哀家会担心,沈从衍狼子野心,他的话你竟也敢信?幸得这其间没出现什么岔子,不然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可要怎么活?”
太后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你是哀家养大的,哀家在你身上耗费多少心血,偏偏你既连同哀家说一声也不曾,便是让你表哥在那边接应着你也成,你倒好,单枪匹马的就去了......”
太后一番絮叨,皇帝耐心听着,最后告饶道:“是儿臣没想那么多,也是因为儿臣打从心眼里不愿意相信三哥会是那样的人。”
“所幸儿臣没猜错,三哥是真的中毒了,他也是真的迷途知返,这一回,儿臣收获颇深,母后应该很替儿臣感到欣慰吧?”
他抬头,一脸汝慕的模样,仿佛一个渴望得到自己母亲夸赞的孩子。
倒让太后一时分不出他是当真这般想还是装的。
太后顺势说道:“与你的安危相比,哀家觉得这些不值一提。”
皇帝极为动容道:“儿臣便知,母后是这世上最疼爱儿臣的人,从前您让我与三哥争,与三哥抢,为此哪怕不惜儿臣受伤,果真也只是嘴硬心软,真到了这上头,您还是希望儿臣好好的。”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所幸你如今好好的就成,眼下哀家担心的人就只剩下阿钰了,也不知他......”
皇帝道:“儿臣回京之前曾与慧之兄见过一面,慧之兄一切都好,料想不到一个月应该便会回来。”
“他的安危哀家自是不担心,但他的婚事一直都是哀家心头的一块病。”太后叹了一声气,“他不若你听话,婚事非要自己做主,这便也罢了,如今竟还想着娶一个贰嫁之身的人做侧妃。”
皇帝惊讶道:“母后知道了?”
“嗯,哀家也是近来才听说,便忧心的吃不下也睡不着,且哀家还知道,那女子先前的丈夫竟是驸马,还同肃王牵扯不清,这样的女子就是祸水,阿钰怎么能娶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进门呢?”太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样的女人,就该早些死去,免得再多祸害几个男人。”
太后幽幽说道:“不知皇上如何想。”
“母后也没见过姜姑娘,更不了解她,如此言论到底有失偏颇。”令太后意外的是,皇帝竟然正儿八经的说了起来,“以儿臣看来,慧之兄并不是一个会单纯为美色所惑的人,他看中的人,不说旁的,起码姜姑娘应该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慧之兄的眼光不会错。”
太后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说哀家的眼光有错?”
“那倒不是,只是母后到底也没见过姜姑娘。”皇帝忙道。
太后又问:“那依皇上的意思,竟是支持阿钰娶这个姜氏女做侧妃了?到底不是亲兄弟,你很难真心为阿钰考虑。”
太后似乎很失望。
“哀家不管,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不能进我们赵家的门,哀家也想过了,阿钰执拗,若是不将人娶进门,只怕不会甘心,但若这人死了就不一样了,而且她死了,也不会影响到凤阳和驸马的感情,如此一举两得。”
“皇上,哀家听闻姜意在你那边,这事就由你去做吧。”
“这恐怕不成。”皇帝为难道:“三哥临去之前将姜姑娘托付给儿臣,让儿臣无论如何都要护姜姑娘安慰,儿臣答应了三哥,自不想失信于人。”
太后生气了,直接将一旁桌子上的果子扔到皇帝的身上,“哀家将你养大,你竟将一个和你自小就争抢先帝宠爱,如今更是堂而皇之谋反的三哥看得比哀家还重要,哀家真是白养你了。”
皇帝也很无奈,“三哥已经去了,且那姜姑娘实在无辜,是慧之兄要娶她,又不是她非要嫁慧之兄,若因此就殃及无辜,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
“你倒是会给哀家讲这些大道理了。”虽然这在太后的预料之中,可被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太后脸色还是不太好,“哀家不管这许多,总之无论如何,这姜意是绝对不能和赵家,和阿钰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你若不忍心动手,那哀家让人动手。”
“要么你就将这姜氏女给娶了。”
这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像是气话,却是太后蓄谋已久。
皇帝不能人道,后宫不论有多少个妃子都不会威胁到她侄女的地位。
就只怕皇帝不愿意。
太后定定看向皇帝,“你来想个办法。”
皇帝想了许久,他眉心紧皱,最终十分无奈的说道:“眼下瞧来也唯有这一个办法了,儿臣即刻便册封姜姑娘为宸妃,如此等到慧之兄回京的时候,姜姑娘就已经是儿臣的妃嫔了,您看可好?”
“一个小小的农妇,直接为妃,还是宸妃,只怕不太好吧。”太后提出自己的异议。
皇帝道:“母后也知慧之兄执拗,若只是一般的妃嫔,只怕挡不住他。”
太后立即便想到,她让皇帝纳姜意为妃,本意是想要让皇帝丢人的,但若是赵钰愿冒天下之大不讳,和皇帝的妃嫔发生些什么,那丢脸的就成赵家了。
这是绝对不行的。
姜意虽不配为妃,但她做了宸妃,赵钰想做些什么,也总要掂量掂量。
想到此,太后便也觉得封姜意做宸妃是最最恰当的做法。
于是贰日清晨,册封姜意为宸妃的圣旨便下达到了六宫,姜意先前被皇帝安置在了宫外的一处宅院里,这圣旨也送到了那边。
虽然没有盛大的大婚,但皇帝亲自前去迎接,还是给足了姜意颜面。
不晓得的人纷纷好奇姜意是谁,待知晓姜意的背景之后便越发不解。
他们倒不知姜意之前嫁过驸马,只知姜意出身普通,却入宫为妃,觉得姜意不配,但也只是私底下吐槽几句,毕竟就连太后都没说什么。
外头议论纷纷,然而后宫里却一片平静。
皇帝将姜意接进宫之后便将她安置在了瑶池宫中,这里离皇帝的寝宫也最近。
这是姜意头一次进宫,她至今为止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受。
她竟然真的进宫了,还成为了皇帝的妃嫔。
姜意有自知之明,以她这样的身份,换在平常,别说做妃嫔,就是进宫都不可能。
但皇帝却做到了,她有些惊奇,同时心中也有些不安。
她带着满心忐忑的环视整个瑶池宫,皇帝攸忽握住她的手说:“往后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眼下便别忙着看了先看看朕。”
自进京后,二人便有三日未曾见了。
姜意和皇帝一同往前走,余光却看向一旁皇帝的身影。
相比于前两日,皇帝的身子似乎孱弱了几分。
“您生病了吗?”她关切的问道,她已是知道,皇帝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糟糕,当下里便觉得皇帝是为了她进宫的缘故,受了太后的惩罚,只她知道轻重,等到二人进入寝殿之后,才将心里的疑惑给说了出来。
皇帝笑得愉悦,“没有,朕没生病,只是朕身子自来不好,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姜意不解其中意思,她又问道:“那您是怎么说服太后让我进宫的。”
皇帝便低声同姜意说了所有的过程,姜意十分惊讶。
“竟是这般吗?”她呢喃道:“皇上好歹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她未免也太狠心了,就为了不让赵钰和我扯上关系,就这般对您,若您不认得我,不喜欢我,该有多委屈啊。”
姜意觉得自己从前还是见识得少了,她娘的恶更多的是直接的,显而易见的,但太后的恶弯弯绕绕,最后却同样只要置人于死地。
“其实之前的时候我就有想过,我这样的身份,若被世人所知,于您来说会是一种负担,我会是您身上的污点,只是瞧着您这般主动,我便也想试一试,但太后这般做,明显是想用我来打压您,我是不是不该进宫呀。”
那双如雾一般的眸子里溢满了心疼,更填满了沈丛昭一整颗心。
他将姜意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前,“不要质疑自己,你从来都不是污点,更不是朕的污点。”
“弱者害怕被人拖累,而朕是强者,你要相信朕,朕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已经安排了后面的所有事情,朕在想什么,太后不知道,太后在想什么,朕却是知道的。”
“朕爱你,爱你的一切,这世间也唯有你,让朕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是活着的。”
“朕从前和你说过,朕是不举的......”
姜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您......您也不必一直提这一件事吧。”
皇帝笑了,“朕不是说这个,朕是想说朕从前不仅不举,甚至身体孱弱,但朕一接近你,就觉得充满了力量,孱弱什么的,和朕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就像是上天派给朕的救星一般。”
“没有你,朕大概很快就要死了。”
“所以永远都不要妄自菲薄。”
他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道:“小意,你准备好了吗?”
姜意正听得入神,抬头瞧他。
他忽的又说:“朕昨儿夜里也准备了许久,但终究比不得实践,若有不当之处,你与朕明说,朕继续努力就好。”
“你不要对朕失望,朕会一点一点进步的。”
姜意:“你就是完全不行,我也不会失望的,我爱得是你这个人,又不是旁的。”
皇帝:“......”
她这样说,就好像他真的完全不行了一样。
不过这样一来,他稍微表现得好一点,她就会觉得他很厉害!
这样想着,他心中倒是更自在了几分。
“怎么会完全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下姜意头上的珠钗。
如海藻一般的长发仿若轻纱一般的垂在肩上,姜意双颊晕红,触上男人一双明显泛红的双眼,她更是紧张的不敢去看他了。
她有些害怕。
于是他在她耳边说:“朕又不行,你怕什么?”
姜意心中的那丝害怕顿时荡然无存,她狠狠的瞪了皇帝一眼,觉得这人实在是破坏氛围的一把好手。
他这般混不吝的,却让她又更爱几分。
就好像天大的事情在他这里都无所谓一般。
皇帝轻笑,他指腹在她唇边磨砂,粗粝的指腹让她忍不住心头一颤。
他说:“早便想尝尝这里的味道了,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他吻住她的唇,初时浅尝辄止,渐渐的就狂野了起来,温热的唇舌吻过她每一寸肌肤,顺势向下,被允吸的快感如浪潮一般扑面而来,姜意很快瘫倒在皇帝怀中。
她忽然想起他之前说他做了功课,倒是当真做得极是认真,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她觉得自己就已经要晕了,下意识的躲闪。
皇帝按住她的身子。
姜意忍着心中的惧怕,她攥紧了他的袖子,但还是忍不住。
皇帝隐忍的有些痛苦。
他哭笑不得说:“小意,你这样让我拿你怎么办?”
他又道:“朕温柔点,不会疼的。”
他低头再度吻上她的唇,一手以不容退缩的姿态按住她,疼痛让姜意整个人都落下泪来,她捶打他的胸,说他是个骗子。
他一一承受。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她,“小意,还怪朕吗?”
姜意红着脸,闷哼了两声。
他笑她,结果就是他……
皇帝黑了脸,姜意笑弯了眼。
但很快,他就说:“让你笑朕,朕非要好好让你晓得厉害才是,方才是个误会。”
他很快就重整旗鼓,直至姜意求饶。
皇帝到底心疼她,不肯为难她,二人不相拥着一起沉沉睡去,宫人来唤皇帝的时候,姜意也醒了。
皇帝有些贪欢,拥着姜意不想上朝。
姜意推他,他越发不想起,抱着姜意腻歪了一会儿,他这时想,自己若不是皇帝,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少爷,生活该多么美妙。
他不正经起来是真不正经,正经起来也是真正经,待到了时候,他便立即起身。
他对姜意说:“乖,你再睡一会儿,皇后素来喜静,是不喜人打扰的,你便不用过去请安,倒是母后那里,朕下朝之后陪你一同过去。”
姜意乖巧点头。
皇帝从前对这个皇宫是没有归属感的,但如今只要一想到有人在这里等他,他脚下的步子便也更快了几分,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完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