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生产的时候是在第二年的秋日里,皇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上朝,他脑子当即就有一瞬间的卡壳。
他制止了正在底下滔滔不绝的朝臣,道:“朕有些私事,先退朝吧。”
而后便再也顾不得旁的什么,直接大迈着步子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离去。
他听着产房内姜意一声又一声的叫声,那声音多少有些凄惨,他想她那样一个内敛的人,若不是痛到了极点,怎会叫成这样。
不顾着宫人的阻拦,他来到了姜意的榻边。
冷汗打湿她的衣衫,她看上去是那样的痛苦,但她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对他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的心忽然就变得很安定。
他蹲在她的榻边,握住她的手,没一会儿,他们的孩子就出生了。
是个男孩。
姜意虽然很累很累,但还是让人将孩子抱给他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孩子的一瞬间,姜意忽然睁大了眼眸,尔后她忽然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那个孩子长得同前世里的安儿一模一样,真好,她的安儿又回来找她了。
只是这一世,他不叫赵安,而会叫魏安。
他会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父亲,他会被精心呵护着长大,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宝贝。
是她独一无二的宝贝,是她的安儿。
姜意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魏宁在乳母的教导下一点一点的将魏安给抱了起来。
小家伙不过刚刚出生,精力就很旺盛,他一双眼眸睁得圆圆的,大大的,一点儿都不像是才出生的孩子。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魏安不过刚刚出生,就似乎已经能看得见东西了,他的目光会顺着你的指引走。
一旁的乳母道:“小皇子也太聪明了。”
魏宁也觉得自己儿子很聪明,他乐此不疲的逗弄着魏安,直至魏安沉沉睡去。
姜意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晚上,魏宁精神依旧很好,他兴奋的向姜意诉说着关于魏安的一切,姜意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等到魏安醒了,魏宁便将小安儿抱给姜意看,姜意想要抱抱小安儿,魏宁却不允许。
他道:“太医说你现在刚刚生产,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操劳,想要抱孩子,等养好身子,出了月子吧。”
无论姜意如何央求,魏宁都不允许,姜意只好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
等到出了月子,她终于可以抱她的小安儿了。
小安儿真的是很听话的一个孩子,他从来不会哭闹,永远都是笑着的。
上一世的时候,赵奕欢之所以为小安儿取名赵安,就是因为他很安静。
他那样安静,那样听话,从来不吵闹,但最后他被赵奕欢无情的牺牲了。
她感到岁月静好的同时,还是会时常为她的小安儿感到不平。
她的小安儿这样好,怎么能被人那样的对待呢?
等到小安儿大一些的时候,姜意去死牢里寻了赵奕欢。
这个时候的姜琦已经接受了现在所有的一切,她开始变得麻木,变得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姜意过来的时候,姜琦已经不大认得出人了。
姜意也只看了姜琦一眼,然后她就将目光放到了赵奕欢的身上。
一年多过去了,赵奕欢从堂堂侯爷到阶下囚,他的脸上布满了沧桑,瞧着比从前也苍老了许多。
他的怀中抱着赵念,那个被他偏爱的孩子。
赵奕欢看到姜意的时候还愣了一瞬,一年多过去了,他甚至都以为姜意忘记他这个人了。
可以看得出来,皇帝将姜意养得很好,她身子比从前更加丰腴几分,眼神也比从前更加有神彩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姜意,如此鲜活的姜意。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终归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跪到姜意的面前,声音有些嘶哑,“罪臣赵奕欢,拜见娘娘。”
姜意隔着铁栅栏,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奕欢。
她的眼底渗出几分讥嘲的冷意,良久,她开口,“不知赵侯爷听说了吗,就在不日前,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你想不想见一见他?”
赵奕欢的眼底忽然迸发出许多渴望,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孩子出生了,那个他所亏欠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微光忽然黯淡下去。
见不见的,有什么意思呢?
他不配做他的父亲
“只是这孩子现在生了些病,需要换血,而被换血的这人,最好要是他的至亲,赵念就更好合适,你愿不愿意?”
“皇上很喜欢这个孩子,安儿不过刚刚出生,他就立了安儿为太子。”
“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曾经得不到的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终有一天,我们的安儿会得到。”
“牺牲掉你这个儿子,我们的儿子将来就能继承你的遗志,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脉,赵奕欢,你愿不愿意。”
她眸底闪着细碎的幽光,充满蛊惑的对赵奕欢说道。
赵奕欢眼中忽然显现出巨大的痛苦,他抱着赵念的手紧了紧,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现过很多很多的场景。
前世今生交错在一起,他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自私自利的自己。
他忽然睁开眼眸,很是痛苦的对姜意说道:“我已经错过一回了,我不能再错另外一回。”
“我已经对不起安儿了,现在我不能对不起念儿。”
姜意瞬间瞪大了眼眸,她的眸中闪过惊讶、痛苦甚至是癫狂的神色。
赵奕欢顶着姜意的视线,艰难的说道:“姜意,不要记得从前的那些事情了,那只会让你不开心,忘记一切吧,忘记让你痛苦的根源,忘记仇恨,也忘记我......”
“我凭什么要忘记你?”她诧异的看向赵奕欢,“那些痛苦是我的过去,是我亲生经历的所有的一切,我要记得你,记得从前所有的事情,记得这些恨,然后让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好过。”
“我已经不会因为从前的那些事情不开心了,只要能看到你们惨一些,更惨一些,我就很开心很开心。”
“同样都是你的儿子,上辈子你放弃了安儿,这辈子你还要放弃安儿吗?”
“凭什么呢?”
她继续游说着赵奕欢,“没有赵念的血,安儿会死的,他身上的血那么多,分给安儿一点怎么了?”
“安儿如今是太子,将来会是皇帝,而赵念眼下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牺牲一个阶下囚的儿子,换来一个太子儿子,不是很划算吗?”
她将前世里赵奕欢同她说的所有话原本本的同赵奕欢说了一遍,那些话语,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就好像是昨日一般。
赵奕欢痛苦的闭上眼睛,姜意的每一句话于他来说都像是凌迟一般,他知道那是从前的自己,那个冷酷的,自私自利的自己。
他艰难的开口道:“姜意,正是因为我知道我错了,所以我才不能继续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