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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高俅的心思
    高俅高踞堂上,放眼望去,人丛中有不少人面露同情,亦有不少人一脸不忿。

    这些人都有一些共同点,要么都是刀头舔血,脾气耿直之人,要么都是同为大宋曹、高、折、种、姚、李这等老牌将门出身的将领。

    高俅笑了,大堂之上,他的笑声飘忽不定,杨志心中咯噔一下,浑身发凉。

    看着兀自跪在地上的杨志,高俅嘴角勾起一道绝妙的弧度,从除夕儿子被绑,一直到现在,他原本心情焦灼,烦躁不已,但是当有人上报杨志前来告罪参拜,他的心情就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

    这可是送上门的好物件啊!

    想他高俅,从一介弄臣做到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置,统管天下禁军,这是何等显赫的职位?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可偏偏徽宗皇帝就硬把他放在了这个位置上了,这是为什么?难道只因为他踢球踢得好么?

    当然不完全是,宋徽宗再昏庸也没昏庸到这个地步。

    说白了,都是帝王的制衡之术。

    如今朝局蔡京紧握相权,门生子弟遍布朝堂,童贯死死捏着战力最强的西军,不容别人染指半分,放眼望去,能有资历或者军功当殿帅府太尉的文武官员,要么是蔡京的党羽,要么是童贯的手下。

    可蔡京已经是一人之下的太宰,童贯已经是掌握调兵大权的枢密使,那这个统管禁军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宋徽宗说甚么也要交到一个让他放心的人的手里。

    于是太尉高俅横空出世,先不提本事如何,但徽宗皇帝绝对放心。

    首先,高俅有着潜邸之臣的名头,这附合破格提拔的惯例,可以堵住朝堂的悠悠之口。其次,高俅明面上是个弄臣,实际上却是孤臣。表面光彩的背后,实际上他一无官场势力,二无好的官声,三无过硬的本事,只有靠着听话才能得到宠幸,才可以骤然跃居高位,此乃赵佶有意为之,他不会再让朝廷里出现第三个如蔡京和童贯这种强硬不可控之人。

    这些道理高俅之前不明白,但是时至今日,他全都明白了,所以对如何做好这殿前司的太尉,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不管怎样,首先就是要牢牢掌控住手中的权力,首先他得立威,其次就是要用各种各样的由头将蔡京童贯以及其他别有野心者安插在殿前司的人不露声色地全部干掉。

    最后嘛,那就是要尽量从童贯手里分来一部分军权,不断地巩固自己的地位。

    总之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名正言顺也好,下三滥也罢,他背后的皇帝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想法是美好的,但上任之后,高俅发现阻力很大。这帮军中的大老粗对他那是明摆着的面服心不服,干起事来总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阻力,所以高俅才陆续拿王进和林冲开刀,既是公报私仇外,也是想杀鸡骇猴。

    大人物动手么,总是润物细无声的,以高俅的性子,他不会一上来就搞大动作,选择王进林冲这种下级军官下手,说白了就是最开始的试探。

    至于实际效果嘛,在高俅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搞定了这俩倒霉蛋,至少军中那些没有背景,单靠战功升上来的一些中下级军官已经对他畏之如虎了,他下去视察的时候,咳嗽声稍微重点,这帮家伙就吓得腿打颤。

    当然这背后肯定有些杂音,但高太尉哪会在意这个,毕竟当今皇帝急促的性子摆在那,他可没有时间慢慢立人设,涨威信,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向今上证明他高俅是块上好的璞玉。

    但军中那些个所谓的功臣子弟,背后总是站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朝廷大员,这群家伙的骨头就要硬一点,成日里摆着有恃无恐的架势,对于他高太尉的言语总是阳奉阴违,更有甚者还敢跳出来提意见,端的是脸难看,话难听,叔叔能忍,嫂嫂都不能忍。

    正想着如何找借口敲打,杨志就自己送上门来,当真是天与其便。

    高俅静静等待刺头自己跳将出来,果然,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跃跃欲试。一名身材修长,面皮红润的军将出列,道:

    “启禀太尉,姑念杨志乃功臣之后,将门杨氏子弟,姑且复其原职,发往边疆为国效力,准其自赎,也好不凉忠臣热血,激发上下效死之心。”

    高俅定睛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天武军的一个指挥使,乃是卫王高琼之后。

    这高家将始自高琼起家,高琼官至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檀渊之役,与寇准力劝真宗御驾亲征,厥功甚大。享年七十二,累赠卫王,溢号武烈。他有一个牛逼哄哄的儿子叫高继勋。

    高继勋历事三朝,在蜀地破有威名,人号之为神将。官至建雄节度使,享年七十八,累赠太师、康王,溢号穆武。高继勋第二子高遵甫之女为宋英宗皇后,因此封楚王,其子高士林封普安郡王,其孙高公纪封永兴郡王。高家一门五代封王,在历史上实属罕见,高琼、高继勋以功业自树,庆流后裔,在军中的影响力端的非同小可。

    高俅发迹后,一开始也想过攀上这门亲戚,可是拎着礼物连门都没进去,这事他一直引以为耻,加上高家一直和童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高俅岂能容他?

    “荒唐!你这厮满嘴胡柴!哪里懂得为臣之道!”

    高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上纲上线,死扣帽子。

    “当初殿帅府一般差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都回到京师交纳了,偏杨志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他虽是将门之后,可如此行径安可称之为忠臣?”

    他戟指厉斥,挥袖大骂,空旷高大的公堂上,一声高似一声,将公案上的惊堂木拍得山响,气势骇人之极。

    “若天下畏罪潜逃之辈皆可倚仗祖上荫庇而肆意妄为,似此朝廷体统何在?国家法度何在?这般浅显道理你都不懂,尚敢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惭,于公堂之上巧言令色为杨志遮掩过失,昧要官职,定是你这厮暗地里收授了杨志的贿赂!来呀,剥去此人衣甲,当堂脊杖二十,再轰出堂去!以儆效尤!”

    出列建言的军校早已汗出如浆,两腿战战,脸色煞白,他知道此番自己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