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仿佛洪钟大吕回荡在人群上空。
霎时间,半条集市的声音全被压了下来,只剩鸡鸭鸣叫及人群蠕动时,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不消片刻,聚拢的百姓锐潮水退却两旁,避让出一条四尺宽的通路,三名身穿月白色僧袍的和尚从中走了出来。
这三个和尚两大一,一个个油光水亮、膘肥体壮、鞋袜干爽,僧相端庄,皆单掌挂着佛珠立于胸前,行走间周身散发着浓重的檀香之气,不禁令人两帮行人侧首掩鼻。
令人注意的是,这三名和尚的胸前,全都佩戴着一枚莲花佛牌,与那鼠须老板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和尚的出现,立即让摊位前对峙双方表情发生了变化。
姜家五虎先前嚣张的气焰全然消失不见,似是如临大敌般,一个个握紧手之武器’神情吃紧。
而那鼠须老板则是一副欢喜地的模样,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带头的和尚面前,双手合十:
“民姚福见过莲青大师。”
领头那和尚微微点头,也不还礼,张口便问:“姚福,你身挂本门莲花牌,可是本寺信众?”
那鼠须老板急忙回复:“回禀莲青大师,民自去年正月便已纳了佛捐,成了信众。”
大和尚眼皮一抬,目露精光:“既是本寺信众,那为何要与旁人争执,岂不知本寺僧律呼?”
“哎呀!莲青大师冤枉啊!”
一听那和尚出言怪罪,鼠须老板咕噔一声就跪下了,似是眼前和尚的眼神,比那姜家五虎的棍棒还要可怕。
鼠须老板不愧是卖胭脂,常年与家庭妇女大家闺秀打交道的,当真是巧舌如簧,几句话之间,便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了那大和尚听。
不过他还算有点底线,的还算公正,只做如实赘述,并未添油加醋虚构事实。
毕竟周围还有不少本地百姓全程围观,但凡他有一句谎话,怕是不等大和尚给他出头,就先被以正寺规了。
那叫莲青的和尚听他讲完,先是呼了一声佛号,随即迈步来到那姜家五虎面前,出言道:
“姜施主,方才姚施主之言可曾有假?”
姜家那领头的汉子咬合肌鼓了鼓,蹲了半才极为不情愿地蹦出俩字:“不曾。”
莲青闻言神情微动,弓着的腰悄悄直了直,抵着的大光头也略微抬起了几分:
“既然姚施主所言不差,那在贫僧看来…便是姜施主有错在先了,这大集本无固定席位,所有人皆是先到先得,姜施主既然来晚了,为何非要在此无理取闹呢?”
“你…你这和尚好不讲道理,这大集虽无固定之席,但也有约定俗成之理,此处位置我们兄弟在这经营了数年,往来主顾早已习惯,凭什么他一来我们就要换?再…再了,此事是我们兄弟与他之间的矛盾,与你们莲花寺何干…”
姜家老底气明显有些不足,他虽不想得罪和尚,可也不想轻易让出自己位置。
这里面有生意是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为了面子,现在双方都杠到这个份上了,被人三两句话吓跑,那以后在街上还怎么混。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围观的本地民众出声响应。
“对,这是我们的市集,与你何干!”
“哪来的回哪去吧!”
“和尚不念经,怎么当上县老爷啦!”
“……”
“阿弥陀佛!”
洪亮的佛号异口同声地在三名僧人口中响起,顿时一股无形的音浪扩散开来,但见无论是周遭的摊位,摆放的物件还是起哄的群众,纷纷被掀翻在地,一时间烟尘四起、鸡飞狗跳、屁滚尿流,人仰马翻。
尤其是那姜家五虎,更是被那三僧呼出的佛号震的口鼻喷血,踉跄倒地。
此刻再看那莲花寺三僧,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只是那细微表情之间,已不见先前的慈悲。
莲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出言道:
“姜施主先前此言差矣,佛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万物无常,没什么是永恒的,你的摊位也是如此,既然已经失去,便不应继续执迷不悟,况且,这位姚施主乃是受本寺庇佑的信众,如今受了冤屈,本寺自然要为其讨回公道。”
“对!讨回公道,不能总让本地人骑在我们头顶上。”
“没错,本地人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看不起外地人!”
“跟他们打!”
“不能让他们总欺负我们!”
莲青这边话音一落,围观群众中不少来自外地的百姓纷纷响应。
不少民众更是把胸口处佩戴的莲花佛牌拽了出来,如保镖般走到三名僧人身后,挺胸而立,大有与莲花寺共进湍意思。
“咳咳…”
姜家老大刚才站的位置有些靠前,受到的佛号冲击最重,此时在身后兄弟的搀扶下才勉强起身。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道:“好你个和尚,平时怂恿信众挑事还不够,现在居然明目张胆插手我们五花潭的事儿来了,我告诉你,今这事儿不算完!”
完,连做生意的挑子都不顾了,在身后几位兄弟的搀扶下,挤出人群蹒跚而去。
见姜家五虎退却,不少外来户开始欢呼雀跃,击掌而庆,而本地户则垂首丧气,摇头离开。
那莲青似乎对这种放狠话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嗤笑一声后,在信众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看着渐渐远去的莲花寺僧众,沈倧暗暗皱起了眉头。
这场争执,看似获胜的一方是卖胭脂的姚福。
可实际上,胜者只有莲花寺而已。
因为刚才那三个和尚大发神威之时,根本没顾及那位姚福老板的胭脂摊。
现在和尚拍拍屁股走了,只剩欲哭无泪的姚老板,在撅着屁股整理地上凌乱的胭脂粉海
看着满地姹紫嫣红的粉彩,沈倧起身扔下几枚大钱,拂袖离开。
不知培养出慈僧众的佛寺,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有了这档子闹剧,沈倧游逛集市的兴致大减,没转多久便启程回庙。
但事情有时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他刚回到白衣神仙庙没多久,庙门外忽然风风火火扑进来一个丫头,眼睛圆溜溜的,浑身通透着股伶俐劲儿。
也许是跑得急了,脸蛋红扑颇,撑着桌沿直喘气。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