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途捧着铜匣,战战兢兢地驾着祥云,向山林更深处飞去。
这祥云,乃是族中予他的法器,只需少许法力催动,便能载着他飞上百丈高空,赌是莫途做梦也未曾梦过的至宝。
何况见他修为稀松,法力浅薄,魔族又予他百块灵石,供他在路上恢复之用。显然魔族财大气粗,这灵石颇有余裕,莫途能昧下一半。
那族长莫方还向他许诺,只待他送信归来,便能替他破来历,甚至找回过往记忆,也非是梦话戏言。
得法器,得资粮,又得窥探自己过去来历的机会,这种种事情叠加做一处,莫途本应该欣喜若狂,但他只顾注视着手中铜匣,大气也不敢出。
铜匣沉且冷,一道道黄纸符将缝隙贴得严实无比,以莫途虚浮无力的心神,他哪里能堪破铜匣虚实,窥见其中宝物虚实。
但莫途只觉,有深蓝色的血液从铜匣缝隙淌出,洇破纸符,如一只鬼手,又像丛生的藤蔓,攀上他的手,啃啮他的骨肉……
莫途打了个寒噤,将幻象从头颅中抖落。他奋力不去想这铜匣中的宝物。
但莫为的低语仍回荡在他的耳畔:
“此乃莫陆老祖所赐,族中能斩金丹,全仗此宝。”
只一颗的灰珠子,能斩金丹?
莫途又回想起他领命离开那一片魔族营地时,回头所见:
大片大片深蓝色的血液悬浮于空中,汇聚成一口口湖泊,被染成蓝色的绿丝与金布帐篷拖拽,固定。
而在湖泊深处,似乎沉积着深黯无光的一团形体。每一口湖泊沉积的形体都不一样,但若站在远处,纵览每一口湖泊,再在自己脑海中将所得的形体拼接……
莫途不敢再回忆下去。他的背后如有火烧,这便是那日匆匆一瞥带给他的纪念。
“勿触,勿观,勿想。三勿师所言果然无错。”
莫途喃喃念道。
三勿师乃是莫途离了悟霞观后去投的师父。其人虽无筑基境界,却算得上是莫途所见修士中难得的善修。
莫途于他处真正入了修行之门,苦修四年终成就炼气三层。
其间师门和谐,兄友弟恭,不再多叙。
只是这三勿师自从得了一卷卜算法门后,成嚷嚷着躲灾,渡劫,行事愈发怪诞可笑。莫途与众师兄弟苦不堪言。
终有一日,莫途醒来,发觉整座山门都被三勿师搬空了。他似乎是在深夜率领弟子收拾法器典籍,不知投往何处。
只是唯独将莫途给忘了。
莫途没了法,砍了一截门板留作纪念,随后继续流浪。
莫途想起往日欢乐,终于轻松了些,可是转头看向那铜匣,想起匣中那颗灰蒙蒙的珠子,莫途又泄了气。
勿触,勿观,勿想,这三勿他可是破了个遍。
他甚至开始暗骂自己之前为何会对这般恐怖的法器起了贪念。
“斩金丹,莫非这魔族都是这般,派人去送宝,然后这宝贝发威,将送宝人与那金丹一齐杀死?那我岂不成了弃子?”
莫途暗暗腹诽,心中开始祈祷自己这闭眼神通能护他周全。
正胡思乱想间,莫途突然听到一个浩大的男声,轰隆隆在穹响起:
“大哥,我观他许久,似无什么特异之处。倒像是那野蛮魔族送来的下酒菜哩。”
“也好,炼一道肉汤罢。”
莫途惊惶间抬头,见大日隐没,穹中出现一绿一红两颗硕大眼球。
而他周遭山林倒卷,腾空,化为铜壁。
他不知何时,已落入这两个大修士的法器郑
莫途身上燃起烈焰,转瞬间散出烤肉香味。
他奋力打开铜匣,向上投去。
那铜匣却是空的。
惶恐间,莫途晕了过去,只是在恍惚间,瞧见一颗驴头从自己胸膛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