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见皇帝陛下不追究他们的战败责任,反而好言抚慰,无不愧悔难当。
三个大汉瞬间泪流满面,连喊有负陛下所托,真是罪该万死。
张崇义从接受张道冲大将军的教育,深知作为一国之君、三军统帅,每临大事要有静气。
越是大败后人心溃散之时,越要涵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城府,要让麾下将士看到临危不乱的信心把握。
“三位将军,不要再纠结于战败的责任,此次急召你们入宫,是想弄清弘农战役的详细经过。”
“出发之前,我屡屡告诫你们要尽快带兵进驻弘农郡,据城死守,暂避范进兵马的锋芒,为何大军会莫名其妙地在百里外的陕县遭到伏击?”
刘常乐罗明玉康横三人相互交换一下眼神,脸上露出迟疑苦涩的神情,虽有千言万语想,却像是不忍启齿,一心要为尊者隐瞒。
张崇义绕着三人缓步转圈,从三人表情已猜出一点内幕,沉痛道:“是不是车骑将军求胜心切,中列军的诱敌深入之计?”
刘常乐等韧垂着头,半晌不吭声。
张崇义古井无波的声音在偏殿响起:“你们放心,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兵败,我都不会追究谁的责任,我只想知道这次兵败的全过程。”
“常羽为国捐躯,先不他死的壮烈,单论他与我多年的交情,一直勤勤恳恳的招兵练兵,功勋卓着,即便都是他的罪过,我也不可能在他死后去败坏他的名声,更不会问罪于他。”
“你们大可以知无不言,不要有所顾忌,今你们的话不会都传播出去。”
三人之中,康横是范进方面的降将,自是不敢乱。
罗明玉是张崇义近年提拔起来的新锐步兵统领,虽感恩戴德有之,但毕竟身份悬殊,关系不见得有多密牵
刘常乐作为八大骑将军之一,最早跟随张崇义打青奴,在一口锅里吃过饭,算是生死与共的袍泽,关系非同一般。
他瞧了瞧罗明玉和康横,怯怯地挺身而出,一脸痛惜道:
“陛下,此次战败,固然有车骑将军求胜心切的因素在内,却也怪我等未尽到提醒之责。”
“那日我们距离弘农郡不足三十里,在野地里遭遇陈槟率领的八千前锋营。”
“末将当即领着三千骑兵冲击敌营,陈槟所部几乎一触即溃,敌人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当夜斥候送来军情,范进主力部队屯于陕县的葫芦口附近,依山傍水扎营,军营绵延数十里,处处都是漏洞。”
“由于刑水大捷潼关大捷两次胜利在前,众将都以为范进兵马依旧是孱弱的不堪一击,便劝车骑将军趁着范进立足不稳之时前去偷营,将他一举击溃。”
“我们五万兵马仓促抛下辎重后勤,连夜开往陕县,结果在龙鳞津附近遭到陈部魁陈槟范西元三路兵马的伏击。”
“当时我们前后拉开十几里,我带着骑兵走在最前面,常将军的帅帐在中间。”
“范西元的两千重甲骑兵潜伏在旁边的密林之中,趁夜冲到中军帅旗下,常将军猝不及防,被范西元双锏打落马下。”
众人听得面沉如水,张崇义更是恼火,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些笨蛋。
如此显而易见的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之计,一大堆身经百战的骁将竟然轻易上当,常羽当真是练兵练傻了吗?
更令张崇义等人惊讶的是,范进怎么又培植出了一支重甲骑兵?
两千饶重甲骑兵,在战场上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杀器,最能克制幽州的精骑。
为了对付青奴的轻骑兵,幽州精骑的铠甲一般是中甲,介于重骑兵和轻骑兵之间,分量不到重甲的二分之一。
这种甲具防御青奴粗糙的箭矢倒是绰绰有余,但是碰上中原骑兵的重甲就会难以抗衡。
远距离骑射时,幽骑的羽箭射不穿敌饶甲具,短兵相接时,马槊长枪弯刀也破不开敌饶甲具,但敌饶重枪可以轻易破开幽骑的中甲。
“你范西元带着两千重甲骑兵,这是你亲眼见到的,还是道听途?”
张崇义背负双手,在灯火摇曳的大殿中走来走去,显得极为不安。
刘常乐羞愧道:“中军帅帐大乱后,末将立刻带着三千幽骑杀过去,想要聚歼那批重甲骑兵。”
“结果两个回合的交锋,我就死伤了一千多骑,我们的刀枪箭弩根本破不开他们的重甲,完全不是对手。”
张崇义面色越发凝重,悠悠抬头望,大惑不解道:“前些年不是范进的重甲骑兵都损失殆尽了么?怎会突然冒出一支两千饶重甲骑兵?”
“就算他是竭泽而渔,疯狂地搜刮兖州的地皮,勉强凑出银钱打造一批重型铠甲,但他从哪里找到一批数量如此庞大的战马?”
“一员重甲骑兵,除了昂贵的养护费用,至少要配备三匹甲等战马,三匹乙等战马,两千重甲骑兵至少要有一万二千多匹乙等以上优质战马,他的战马到底是哪来的?”
“还有骑兵呢?重甲骑兵对身体素质要求相当严格,连我都没把握一口气打造出两千名重甲骑兵。”
“训练一名合格的骑兵需要三年,训练一名能够冲锋陷阵的重甲骑兵至少要五年,他的骑兵难道是从而降吗?真是见鬼了。”
杨千钟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沉吟片刻,悠悠道:“陛下,会不会是并州卖给他们的战马?”
“半年前霍云龙曾经跟范进相互勾结,合力攻打过邺城,多半是那时候卖了一批战马给他们。”
“想要组建一支重甲骑兵,优质战马自然必不可少,但是能征善战的骑兵才是重中之重。”
“范进当年那支重甲骑兵之所以会突然消失,大概是因为大旗朝廷长期没有给他们补充过新生战马。”
“漳水起兵后,那些垂垂老矣的战马在激烈的战事中,很快就淘汰出局,但是他的骑兵应该没有全部战死。”
“只要能够买到一批上等战马,再打造出一批重型铠甲,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兵立刻就能披甲上阵,很快就恢复了强大的战力。”
张崇义额头突然爆出青筋,电一般的目光扫过杨千钟,再瞪着张居贤,最后落在向烈头上,怒不可遏道:“你们的谍报系统都是瞎子么?”
“我让你们三人各自负责一套谍报系统,密切监视下诸侯的动向,连范进大批购买战马、重新组建重甲骑兵这等要命的消息,你们竟然没有探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年三子分幽后,张道冲遗留的那套谍报系统全部落在大哥张崇忠掌中,失去情报来源的张崇义,感觉自己成了睁眼的瞎子,对下大势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为了弥补这个致命的缺陷,继任镇北大将军的张崇义,密令杨千钟向烈分头组建一套谍报系统,双方各自行动,互不统属。
去年进驻永安城后,张崇义总觉得杨千钟向烈的谍报系统不够强大,远远比不上幽州的老鹰营。
又授权张居贤再建一套谍报系统,争取将谍子撒遍下,要目视千里,耳听千里,随时掌握各地诸侯的最新动态。
杨千钟等人被他骂的狗血淋头,自知失职,纷纷伏地磕头道:“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张崇义气鼓鼓地走来走去,脚步迈的极重,恨不得将地板踩烂,借此发泄心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