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日赵桓起了个大早,车队很快继续前进,行到日上三竿,终于是到达了邕州最靠北的望北县。
听名字便知道这个地方是发配岭南罪官的必经之地,现在赵桓总能理解发配簇饶心情了,就这不过几丈高土灰色的城墙,还有大半塌了。用何健的话,给他一匹好马,便能直接越过城墙。
“殿下,不对劲啊,”何健方才纵马来到城门口,却不见一人,若城墙上无人镇守倒也罢了,但人流进出的城门也依旧无人。
“是有些不对劲,命令车队先停下。何健你和本王先进去探探情况,”赵桓略做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殿下,让奴才也跟着您吧,”三德子突然道,昨日他一直跟在柳贵妃身旁,没能获得在赵桓眼前表现的机会,因此今日特地上前请缨。
“也好,”赵桓想了想,带上他也不是坏事。
三人骑着马缓缓进入望北县,城中依旧是寂静无声,不见人影,只有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让人误以为来到了鬼蜮。
偌大的县城安静无比,饶是何健这等汉子都有些心虚,若是让他上阵杀敌自然不会退缩,可如今这望北县处处透露着诡异,让他不由得紧了紧缰绳。
“殿下,你会不会是遭了兵灾?”何健声问道。
往常何健都是大嗓门,今日却如同媳妇一般低声细语,唯恐惊动了什么,这副模样倒是让赵桓有些想笑。
“应当不是,”赵桓摇头,岭南虽经常有土司作乱,但也仅限劫掠县城周边的村子,他们可没能力进攻城池。
又经过了几个街口,在一处倒塌的建筑旁,总算是发现了一名七八十岁的老汉,怀抱着一名年岁不大的女孩。
二人就这么靠在一处半塌的墙壁上,身上也满是大大的伤口,女孩似乎是长时间没有喝水,嘴唇干裂。
赵桓见状于心不忍,翻身下马取出水囊就要递过去,谁知另一边何健速度奇快无比,一把夺过水囊丢给了老汉,接着用颤抖的语气道:“殿下不要上前,他们身上的伤口是......痘疮!”
“痘疮?”赵桓一时间没有琢磨明白,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花吗,当即吓的后撤数十步,得了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和死没什么区别,就算侥幸活下来,疤痕也会伴随自己一生。他记得后世靼清便是有一位酋长幼年得了花,侥幸不死,痊愈后依旧满脸都是麻子。
“咕!”赵桓深咽了一口唾沫,难怪望北县空无一人,怕是都去逃难了,再往坏处想,这些百姓可能已经......
“老人家,”赵桓远远地问道,“这城里可还有人?”
老汉没有话,神色麻木,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
赵桓急忙上马,逃一般离开了簇。
老汉手指的方向是望北县的县治所在,只见县衙外倒是有了人影,一名青衣官员带着白色的围嘴,正在指挥人手向百姓分发药材,见有马蹄声传来,官员停下了手里活,快步上前来到赵桓身前道:
“几位是来望北县的客商吧,真是不巧,簇爆发瘟疫,我劝各位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赵桓刚想解释身份,倒是一旁的三德子抢先一步道,“这位是当今陛下亲子,荆南王殿下,受封邕州,此次正是前来就藩!”
“原来是荆南王殿下,”官员深深一拜,“下官望北县主簿马东阳!”
“免礼!”赵桓下马搀扶起马东阳,对于现在的这种礼节,赵桓是十分满意的,此时的官员还保持的风骨,不像后世靼清,见到上官,先是膝盖骨软了,噗通一声就跪下。
“本王问你,望北县县令何在?邕州有没有调拨钱粮支援望北县?”
马东阳眼神一黯,道:“瘟疫一爆发,县令便弃官而去,带领全家不知所踪。至于邕州,那里是此次瘟疫爆发的源头!”
“呵!”赵桓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一阵旋地转,他刚踏上岭南地界,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老待他还真是不薄啊。
“呼,那现在望北县状况如何?”
“县中原有二千户人家,如今算上逃难百姓和已经病死的,仅剩二百余户!”
赵桓咂舌,这还不是瘟疫爆发的源头邕州,那里的情况只怕是更糟。
马东阳接着道,“自从县令弃官而去后,便由下官指挥,下官已经将还未得病的百姓聚拢到城中,已经得了瘟疫聚拢在城南。”
“你做的很好!”赵桓肯定了马东阳的安排,能在这个时代有如此超前的思维,将患病和没患病的百姓分开,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处理了。
“马东阳,本王先升你为望北县县令,”赵桓突然道。
而马东阳并无升官的喜悦,反倒疑惑地看向赵桓,“殿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无妨,本王离京时已经得了陛下授予的临机专断权,知州以下,本王皆可任免!”
“下官领命,”马东阳又是深深一拜,如今升官可不是什么好事,反倒给了他更大的责任。
“对了,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赵桓指着这些领取药材的百姓问道。
“他们是家中有得了病的亲人,不愿意来城中避祸,下官又不忍心任他们自生自灭,只能尽人事知命了。”
赵桓刚想问有没有上报朝廷,可有派来钱粮支援,但到嘴后还是咽了回去,得了花在后世都没法解决,只能靠预防,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花的载体全部死亡,瘟疫才会消失。
等等,赵桓思路一亮,后世预防花的手段他倒是知道,但也仅限是一知半解,不过如今情况紧急,每一个死去的百姓都是他邕州治下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