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正言听罢赵桓的话,手里端着茶盏愣是悬在了半空,这怎么又扯到赵桓的孙子身上了?想想自己那位学生,现在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算十三四岁便娶妻生子,那也还要十几年的时间。
“陛,陛下,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韩正言无奈的问道。
“不,朕现在说的是为大周将来能千秋万代而想,所以一点也不早。”赵桓摇头否定道。
韩正言似是抓住了赵桓言语间想要表达什么,但碍于他并没有赵桓那种超越时代的思维,也想不明白此事,“陛下的孙子么......以老臣的年纪,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
“是啊,未来的事你我都说不准。说不定自幼聪慧的太子,长大后会变得愚钝,刚愎自用,一切都是未知的。若是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为贤名之君,定然能造福天下众生,但若是痴呆愚笨,甚至是暴虐之人,那恐怕天下将生灵涂炭,甚至就连我大周社稷都难保!”
“因此,必须为皇帝这个位置设上一道保险,哪怕是只做一个吉祥物,也不能任由其胡作非为!”
“嘶!”韩正言终于是明白了赵桓所想,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幸好殿内此时只有他们君臣两人,要是有其他人哪怕传出去半句话,都能引起轩然大波。而能让赵桓亲口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可见韩正言早已被视为心腹。
“这......实在是......老臣一时难以想明白。”
“无妨,”赵桓没指望韩正言一下子想明白,毕竟他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朕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至少朕现在正值春秋鼎盛,有的是时间来让大周这艘船......好好任由朕调整方向!”
......
齐国邺城。
皇帝寝宫内,萧妙淽正如一摊烂泥般躺在床榻上,自从那日在潼关兵败返回邺城后,她已经连续数月不曾理政,就连平时十分注重的仪表,也不曾打理,若不是胸口仍有微微起伏,恐怕早已经被人当成死人抬走了。
“陛下,南周急报!”
终于一道声音从殿外响起,听闻是南周的消息,萧妙淽难得睁开了疲惫的眼睛,她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愣是没能吐出半点声音。
萧妙淽努力让早已干涸的口腔挤出口水吞咽下去,而后用沙哑无比的声音问道,“什么事?是不是老天显灵,一道落雷劈死了赵桓?”
“不,不是。南周吴王赵桓已于元月初一废其兄皇位,登基称帝。”
原来赵桓没有遭了天谴,被一雷劈死,萧妙淽无奈晃晃身子,刚刚积攒起来的力气再度散去,继续如烂泥一般躺在床榻上。
可突然她似是又想清楚了什么,一个激灵猛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统统丢了出去,一边丢还一边破口大骂道,“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朕一定要......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寝宫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而侍立在外的宫女太监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自从兵败后,萧妙淽便一蹶不振,每日想起赵桓都要痛骂数遍,还要摔砸各种物品。
“来人,来人!给朕滚进来!”
听闻萧妙淽召唤,原本在寝宫外的宫女太监不敢怠慢,连忙进去听从吩咐。
寝宫内,只见萧妙淽斜靠在床榻上,捂着额头痛苦道,“朕,朕的头很痛,传太医来仔细瞧瞧!”
皇帝的吩咐,这些宫女太监自然不敢怠慢,忙去请了太医,可太医诊治一番后只是开出了几味日常的温补药方,对萧妙淽的头疼毫无改善。
此刻萧妙淽的头疼愈发强烈,抱着头在床榻上根本无法直起身子,一名老太监见状于心不忍于是说道,“陛下,老奴认识一位奇人,或许有办法缓解陛下的头疼!”
“是谁?快去请来!”
“是南周逃过来的几名僧侣道士,他们手里有一种药方,十分有效,据传就连南周皇帝都曾服用过,效果十分不错!”
此刻萧妙淽被头疼折磨的已经无法思考,只得大声嚷道,“那还不快去请来!”
“是老奴这就去!”
而另一边,齐国中书,司空张伯渊正处理着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政务。他本是太后旧臣,因为及时跳反,在之前齐国内乱中独善其身,到后来萧妙淽和临川王萧子岳互相顶牛,他以三朝老臣的身份助力萧妙淽,帮助她剪除萧子岳等一众藩王的势力,因此颇得器重。
但现在张伯渊无论是面容和内心,都不算太好。大齐此次伐魏,本想着能夺取关中,雄踞北方,可没想到动员数十万大军,民夫近百万,最后却被南周摘了桃子,大齐只得了一个已经毫无用处可言的玉璧城。
而为了这座玉璧城,大齐和魏国数万精锐长眠于此,国力大损不说,就连皇帝萧妙淽也被打得心态爆炸,回来后将自己锁在深宫不愿理政。
萧妙淽的变化张伯渊是可以理解的,他效忠的这位皇帝从小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并未经历过大风大浪,心性远不是拓跋翼和赵桓那种在铁血中拼杀出来的人能比的,因此这一次挫折将她彻底打倒无法起身。
其实萧妙淽十分年轻,多吃点苦头倒也未尝不可,就像树苗想长成苍天大树也要经历一番风雨,可萧妙淽经历的风雨实在太大了些,几乎可以称作狂风暴雨了,而正是这狂风暴雨,将这棵不大的小树苗彻底打折,再也直不起来。
当然,张伯渊自信,若是能给萧妙淽和他足够的时间,定然能将这位皇帝陛下调教成一代贤君,毕竟这位陛下除了心性差了些,心智什么的都是不缺。
可如今大周已然占据大部分中原土地,唯有齐国依靠关中尚在挣扎。但只要是有雄心壮志的君主,无不想着能一统天下。而如今仅凭元气大伤的大齐,如何能抵挡国富兵强的南周?这样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