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就好了。这句话像个钝刀子,重重敲在孟离的脑袋上。
孟离在还是孟圆圆的时候,只是个村里出来的小丫头,通过高考才翻了身,认识了中产阶级家庭的叶浔。
若是真那么讲究门当户对,她又如何能得到叶浔这样的绝世好老公,那个为了她,可以放弃前程、放弃优渥生活,肯陪她一起住出租屋、吃麻辣烫的好男人。
也曾有人告诉她,她跟叶浔是门不当户不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她不信邪,叶浔也不信,两个人还是在一起了。
她始终相信,没有爱情,光看条件的婚姻可能稳定,却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
真正的门当户对,应该是三观上的对等,而不是你家称两套房,我家称二百万。
市场上的那句“门当户对”,简直是屁话,是拜金主义对人们的洗脑,是用心险恶的无良公知在助长妖风邪气。
吴遥思迅速把孟离安顿好后,便回前厅跟掌门们议事去了。
孟离在吴遥思的别院里转了一圈,觉得胸中莫名有些憋闷,就出门在太微垣里转悠。
由于太微垣只有长老居住,弟子们平日无事也不会到这里来,所以孟离一路都没见到什么人,也避免了很多尴尬。
逛着逛着,不觉就逛到了太阳下山,孟离的肚子叫起来。除了早上那俩馒头和俞开阳的糖醋排骨,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呢。
天市垣的饭堂她不想去,太微垣都是长老自己吃自己的,她总不能闯到人家家里去讨饭吃。于是她就一路踢着小石子,一路东张西望,想寻个野兔山鸡之类的烤来吃也好。
“玄戈。”
有人在叫她。
孟离心里一动,却不想回头,因为她听出来那是叶玦的声音。
她低着头,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结果迎面撞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紫藤花香扑鼻而入。
“玄戈,你要去哪?”
孟离抬头,看见叶玦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自己面前。他微垂着睫毛,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目光却似乎有些滚烫。
夕照把叶玦包裹在那金红色的光线中,映得他一身雪色的长袍如火焰一般灼人眼球。孟离站在他的影子里,倔强地别着脸,感觉自己的头顶好像要被他盯穿了。
“我去哪?我能去哪?下山呗!”
“……这边不是下山的路。”
“……”
孟离猛地抬头,愤然甩手:“哼!我迷路了不行吗?你告诉我哪边下山,我马上就走!”
“迷路?迷路会从天市垣迷到这里?”
孟离气急败坏:“……我不跟你说话!我走了!我再也不回来!我讨厌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感到肩膀一紧,被叶玦牢牢扣在原地,半步移动不得。
“你生气了?”叶玦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欠揍。
孟离恨不得摔盘子摔碗疯狂大叫:“我没生气!我高兴得很!哈!哈!哈!”
“……”
叶玦将孟离的肩扣得更紧,孟离感到有些疼。
“俞掌门他……你明知道我不能……”
“是是是,你是灵曜峰的大长老,你规矩多,你地位高,我这个女人哪有资格高攀你们?我还是趁早滚蛋,省得碍你们眼。”
“不是的……”叶玦的声音很苍凉,他在微微叹息。
孟离深吸一口气:“叶长老,你到底想干嘛?”
话音一落,她感觉叶玦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我……你跟我来。”
没容孟离分说,叶玦直接抓住孟离的肩膀腾空而起,如同仙鹤点水,在林间轻盈穿梭,没碰到一片树叶。
孟离听着耳边的风声,看着身下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大叫道:“你要带我去哪?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人灭口吗?”
叶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眼中的光深沉、顽固又感伤。
等到了地方,天色已经全黑了。穹顶之上,点点星光,一弯弦月,银钩独挂。两人立于高山之巅,身后青松无语,山下云雾飘摇。
叶玦松开孟离的肩膀,孟离赶紧跳出三步远。
“这是哪啊?你带我来这干嘛?”
叶玦薄唇紧闭,没有说话。
他抬手朝天一握,神兵长剑荧惑立时出现在他手中。
那凛凛的寒光比天上的明月更亮,雪白的宽袍大袖在风中猎猎,高束的黑发也随风翩飞着,无暇的面庞仿佛不经雕琢、浑然天成的绝世美玉。
恍惚之间,孟离以为自己看见了神仙下凡。
忽然,叶玦将荧惑向上一抛。荧惑如一颗倒行的流星,竖直冲上苍穹,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不过,这弧线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了。
孟离一头雾水。
逗我呢?带我来看掷标枪吗?
她刚想说叶玦无聊,突然,漫天的星斗同时一闪,天降流星!
像是下雨似的,无数颗流星无声地滑落天际,映在孟离的眸子里,点亮了她的脑海,也点亮了她的心。
这是她穿越到修真界之后,第二次看到叶玦召唤流星雨。
第一次在宋员外墓中,虽然看着也挺浪漫,但到底气氛不太对劲。而今二人立于高山之上,身畔除了彼此再无他人。
她仰着脖子,两眼放光地望着天空,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得大大的。
哇……不愧是灵曜峰,天上的星星就跟自己家养的一样听话。
叶玦看着孟离兴奋的样子,心中百般滋味,有欣慰,也有歉疚。
以前孟离吵着要看流星,他总是觉得幼稚。流星对于他来说是武器,可不是用来观赏的玩物。
后来孟离走了,弱冠之礼那日的情状常常在叶玦的梦里浮沉。夜深人静时醒来,他常常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后悔。
只是一个流星雨罢了,有什么不能给她看的呢?而现在想给她看,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俞北辰为难孟离时,他也不是不想出言相护。
只是世间伦理就是如此,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女子须为内助,争强好胜乃是犯了大忌,更别提冒男子之名修习攻法,那本就不该是女子修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理由,不该,就是不该。
女子就应该恪守本分。
况且俞北辰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愿意、也不可能违逆掌门的意思。
这么多年,他为灵曜峰立下汗马功劳,却没有说过一个求字。而这次让孟离以掌门的身份来做客,却是他跟俞北辰求来的。
俞北辰卖他个面,对孟离留在山上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演武场上折了那么多弟子却是触了逆鳞的事。
他自己虽然对孟离的进步感到欣慰,但却大大有损灵曜峰的威严,更有损俞北辰的威严。
他很矛盾。
他希望自己的弟子成材,哪怕弟子是个女的。但也正因为这个弟子是女的,他也怕她成材,他更希望孟离本本分分的,做一个小女子,起码这样还能安全一些。
叶玦是最守规矩的人。
他不悖世俗伦常,不违恩人意愿,他觉得呆在框子里,总不会错。
但叶玦又是最心软的人。
他不愿逐孟离出师门,不愿听孟离的哭喊,他有时候又幻想若是没有这些框子,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他看着孟离开心的样子,憋在心中许久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阿离……”
孟离从梦游中回过神来,一脸痴相。
“对不起……”
“蛤?”
“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
孟离愣了一会儿神,然后露出一个胜过星光般灿烂的笑容,并用力地点点头:“嗯!”
叶玦一阵恍惚。
孟离看着叶玦木木的样子,忽然玩心大起:“师尊?”
“嗯?”
“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