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只想揪住自己的头发疯狂大叫。
FFFFFF*ck!!!
她看看立在玉笛上的叶玦,又看看他脚下的玉笛,忽然又有了新主意。
“师尊,要不这样,我学。要是学得快,你就奖励我一下。”
“方才是你求我,要我教你御剑,如何又要我奖励你?”
“哎呀,师尊,有奖励才有动力,才能更好地推进今后的学习和工作嘛。”
叶玦见孟离嘴角扬起坏笑,知她定是又要捉弄人了,但又感到好奇:“你要什么奖励?”
孟离摸着下巴,假装思考似的围着叶玦转了两圈,道:“我要是学会了,师尊就陪我喝酒,怎么样?”
“可以。”
“答应得这么快?”孟离定住身,“我说的是咱们俩都喝的那种,可不是我一个人喝。”
“……我不喝酒。”
“哦,那我不学了。”
叶玦哑然失笑:“你这丫头,明明是你自己要学,现在倒像是我在求你学。”
“师尊,你看,我这山上又没人,你就是耍酒疯,除了我也没人能看见。”孟离往叶玦身边凑了凑,“你是不是从来没喝过酒啊?我跟你说,酒可好喝了,你没喝过,简直错过了人生一大乐事。”
“……”
“而且啊,喝酒能延年益寿,美容养颜,还能增进修为,强身健体。这可是我们修行者往来必备,馈赠亲友的佳品呐!”
孟离越说越离谱,最后把叶玦都逗笑了。
“好,就依你。”叶玦伸出一根手指,“但有条件,你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学会,我只在旁跟着,不出言指点,亦不用结界护你。”
他本以为这样苛刻的条件会让孟离退缩,没想到孟离却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胳膊:“好嘞!成交!”
孟离一跃跳上玉笛,驱动灵力迅速升空。叶玦在玉笛的尾端负手而立,神情淡然。
她算准时间,刚开始还装模作样,好像东倒西歪似的。
眼看着快到点了,竟福至心灵,驱动玉笛飞速前进,脚下的山川河流仿佛快进的电影胶片,几乎看不清影子。
“冲啊!!”
她开心大叫,速度越来越快,散开的头发在风中如群魔乱舞,恣意飞扬。而叶玦仿佛一尊凝结的玉观音,稳稳地像是长在玉笛上了一样。
最后,玉笛终于落地。孟离跳下来,叉着腰,神气活现道:“怎么样,师尊?今晚咱俩是和白的还是喝黄的?”
叶玦也悠然走下来:“玄戈,你诈我?”
“兵不厌诈!这也是你教我的。”孟离原地转了个圈,“师尊说话可要算话哦。”
叶玦犹豫片刻,抿了抿嘴唇,然后点点头,目光避向别处。
孟离发现叶玦的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我脸上落鸟屎了不成?
她走到玉笛旁边,低下头,在那光可鉴人的表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看见自己的头发,仿佛遭过了雷管爆破。
……卧槽,刚才嘚瑟大劲儿了,都变金毛狮王了!!!
小桌一支,酒已满上。
叶玦站在桌旁,看着两个半腿高的酒坛,神情复杂。
月朗星稀,几点寒鸦擦着林间梢头飞过,转入群山之后不见了踪影。
孟离朝八谷偷偷招手,八谷猫着腰凑过来:“师尊,还有什么事吗?”
“酒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师尊你忘啦?那天和李荷我们三个,把酒都喝光了呀。这两坛还是我后来又下山买的呢。”
“那你怎么不多买点?”
“你不是说,别总买这些酒,要按照洛神舞的方子自己酿嘛。”
“那你酿了吗?”
八谷愁眉苦脸:“我哪会酿酒呀……”
孟离一抽八谷的后脑勺:“不会酿还不买?没有酒,我跟师尊喝什么?”
“……我也不知道叶长老会来啊。而且,那不是还有两坛嘛,坛子这么大,应该够喝了吧……”
孟离瞥了一眼凝视酒坛的叶玦:“我没跟他喝过,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喝。以我的经验,这种说不喝的人,要喝起来谁都拦不住。”
“那怎么办呀?”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还不趁着这两坛没喝完,赶紧下山买去!”
“可是师尊……”八谷低头搓着手指,“我们,我们没有钱了呀……”
孟离扶了扶额角:“没钱就赊!”
“我老赊账不还,人家酒店老板都不愿赊给我了……”
“……”
孟离愤愤地解下腰间的铁剑:“把这个当了,换酒!”
“啊?那你用什么呀?”
“你这傻小子,我不是有神兵吗?不用这玩意了。”
“哦,哦!好!”
八谷得了剑,忙不迭地跑下了山。
孟离慢悠悠地踱到叶玦身边:“怎么样师尊?先来一口尝尝味儿?”
叶玦依然凝视着酒盏里姜黄的酒浆,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出言不悔。”
叶玦在桌旁坐了下来,端起一只酒盏,放在鼻尖闻了闻。
孟离也面对着叶玦坐下:“香不香?”
叶玦点点头。
“可好喝了,喝吧!”孟离继续怂恿。
叶玦忽然抬头去看孟离:“玄戈,酒真的能浇愁么?”
孟离看见叶玦眼中的伤痛,知道他又在想江州妓女案了。
“要说彻底把愁浇灭,那是不可能的。”她也端起酒盏,浓郁的酒浆在盏中摇荡、挂杯,“除非找辛掌门寻个什么药来吃,把不愉快的记忆彻底抹掉。”
“我不能忘。那么多人命皆因我而丧,我不能忘。”
“那就喝酒吧。它虽然不能让你忘了那些难过的事,但至少可以暂时麻痹,暂时不去想。”
“真的么?”叶玦的声音很小,像是在问杯子里的酒,“真的可以暂时不去想么?”
“真的。”
刚开始的时候,孟离只是想看看叶玦喝多了酒,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可是现在,她看着叶玦黯然神伤的样子,却感到很心疼。
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啊,做什么都是对的,是门门都考一百分的优等生。
这时候却突然有人跟他说,你之前做的卷子都是假的。
真正的考试,考的根本不是这些,你从小到大学的这些东西,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而且你学这些没用的东西,还耽误了学真本事的时间。
结果等到真的考试来了,你只能考零分。
“但愿真如你所言。”
叶玦举起酒盏,向孟离示意,然后将盏挨上了自己的唇边。可就在嘴唇碰到酒浆的一刻,他忽然又把酒盏放下了。
“怎么了?”孟离问道。
“这酒……”叶玦皱着眉,有些犹豫道,“不好喝。”
孟离苦笑:“你喝了吗?就说人家不好喝。”
他放下酒盏:“不好喝。”
“我看你是借故推脱。”
孟离笑着端起叶玦的酒盏,猛灌了一口。
“……咳咳!卧槽,这酒怎么这味儿啊?”
她使劲嗅了嗅:“闻着没问题啊,怎么入口跟醋一样?一定是八谷偷喝了,没盖盖子!”
八谷也不喝酒,酒坛不盖盖子也不会变成醋,这孟离是知道的。可她就是想把这事怪到谁头上,于是就拿八谷过来顶了黑锅。
“唉……”她萎靡下来,把酸酒倒在地上,“这酒就是没坏也不好喝,自从喝了彩娥的洛神舞,世间所有的酒都变得跟马尿一样。”
叶玦沉吟片刻,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小酒坛。
孟离惊道:“这是……”
酒坛落桌,叶玦的耳根子陡然一红:“洛神舞。”
“你怎么有这酒?方子不是在我这吗?”
“……那日在灵曜峰,你喝光了酒便睡去了,这酒坛……”
“酒坛?”孟离拿过酒坛,发现有点眼熟,“这不是彩娥给我的那个酒坛吗?”
她拔开酒坛的塞子,一股熟悉的馥郁浓香伸着妖爪,撩拨着她的味蕾。
“师尊,你怎么做的?也太厉害了吧!没有方子都能做得这么像。”
叶玦的耳根子更红了:“我……我的嗅觉超于常人……”
“闻出来的?”
孟离暗道。牛逼牛逼!
“可是,你不是不喝酒吗……”
她喃喃自语,把小酒坛捧在怀里,发现原本粗糙的坛底竟变得格外光滑,像是被抚摸过成千上万遍。
“师尊,谢谢你……”
叶玦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得像清晨即将淡去的月光:“快尝尝吧。”
“嗯!”
孟离赶紧把两只酒盏全部满上。
“为了咱们师徒二人的情谊,干杯!”
说完,一饮而尽。
叶玦心中默然。师徒二人,师徒二人,是了,我与阿离始终是师徒。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或许还能更长久些。
他也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孟离一脸贱兮兮地笑着:“怎么样,师尊,好喝吧?”
叶玦却没有做声。
“师尊?”
“……”
“师尊??”
孟离见叶玦仿佛短路了一样,竟呆呆地木在那里,不禁吓了一跳。
我的天,这孩子是不是真不能喝酒啊?要是给喝坏了,我可就造了大孽了。
她伸手去扶叶玦的胳膊,不料叶玦竟忽然起身跃起,飞速向后飘去。
“师尊!你上哪去啊?”
叶玦神情肃然,双眸沉静如深山。他跃出数丈远,而后右脚轻点地面,竟飘然飞到半空。又徐徐降下,宛若谪仙。
他衣袂翩然,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他一瞥惊鸿,行云流水,矫若游龙。忽而俯身,忽而后仰,上下翻飞,灵动天然。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孟离惊得张大了嘴,张到几乎能把刚才的酒盏都塞进两个。
别人喝多了不是睡,就是吵。我的师尊,喝多了居然要跳舞!
一个傻乎乎的声音忽然响起:“师尊,人家酒店老板说你的剑不值钱,不给赊,我们……叶长老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