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堂这场大火烧得邪气,水泼不灭,法术也盖不住。冲天的火焰将夜幕的天空映得通亮,仿佛要烧到天上去了一般。
无数海棠香消玉殒,在烈火的噼啪声中,转瞬化作了灰烬。
整座芳菲堂山谷渐渐化作火海,而众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叶玦回来时,火已快将芳菲堂整个包住了。他盯着已变成熊熊烈焰的海棠树,眼中也有两团火在跳动。
吴遥思跑过来:“少微,怎么样?阿离追到了吗?”
叶玦冷冷地瞟了一眼吴遥思:“火势如此凶猛,你身为疗愈女修,不去救人,反倒来这里问我有没有追到她?”
“……”
吴遥思的脸登时一红,连忙改口道:“不,不是这样的,受伤的弟子……他们身上的火始终扑不灭,我也是束手无策,所以才出来看看你有没有追到纵火的凶手……”
叶玦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他放出传音符,让谷中所有人立即撤离,到谷口这边来等着。
不一会儿,人群如同杂色的潮水,从谷口涌出来。
几个弟子身上仍燃着无法扑灭的火苗,却又没有烧死,只能趴在担架上让人抬着,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叶玦见人们已经都出来了,飞身跃到山谷上方,凌空高悬。他扫视一圈整座山谷的情况,然后手中作势,放出一个金黄色的光球。
那光球在他身下无声散开,如龙头吐水,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罩在山谷上方。泛着金光的光瀑倾泻而下,紫藤萝的花纹在结界表面摇曳盛开,绚丽又震撼。
随着结界落地的一瞬,谷内的火焰竟渐渐小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连个火星也不剩。
众人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眼见着自己方才拼命扑救了半天的大火,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叶玦一个结界给憋死了,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大火一熄,谷内的一切却并不像预想的那样化为平地,而是原模原样、丝毫未损,甚至连树上的花瓣都好端端地卧在枝头。
人群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叶玦收了结界,从空中跃下,看着担架上几个烧得够呛的弟子,伸出一只手虚空一划。
几个弟子身上的火立刻就熄了。
吴遥思连忙蹲下身查看他们的伤势,发现被火烧了这么久,几个人竟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连筋肉都不曾有损。
人群更惊。
“天枢仙君,真是神了啊!”
“这样的邪火能扑灭不说,居然还能将烧坏的东西全都复原,莫非天枢仙君会起死回生之法?”
“佩服!佩服!天枢仙君真乃旷世奇才啊!”
叶玦却摇摇头:“我不会什么起死回生之法,东西不是我复原的。”
然而,众人却只道是他谦虚,依然不停地夸赞,简直要把他夸成神仙下凡了。
吴遥思也用无限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且那崇拜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骄傲,仿佛众人的夸赞也落到了自己头上一样。
慕情上前一步来到叶玦面前,恭敬施礼道:“多谢天枢仙君救我芳菲堂,如此大恩,日后慕情定当涌泉相报!”
芳菲堂的其他弟子也跟在慕情后面,纷纷向叶玦施礼。
叶玦却望着谷内的一切,久久没有说话,对旁人的交口称赞和拜谢也都充耳不闻。
他的眼中蒙着迷雾,里面有困惑、有惊讶,甚至还有敬佩。
他知道,这谷中的一切之所以丝毫未损,是因为这火的主人并不想真的对芳菲堂动手。烧伤的几个弟子,也不过是一点教训罢了。
能够将虚无的火操控如实,且力道深浅如此炉火纯青,江聿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个火属灵核的散修,当真不容小觑。
芳菲堂遭此大劫,众人受惊不小。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慕情便又邀请来参加盛会的人,继续在谷中歇息,明日也好商讨捉拿妖女孟玄戈的对策。
众人应允,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吴遥思也回到房中,关上门,把药箱放在桌上,清点里面的药品。
正当她清点完毕,刚要把药箱关上时,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吴遥思吓了一跳,等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才拍拍胸脯,松口气道:“少微,是你呀,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叶玦没有说话,他背对着月色,脸上的神情如暴风雨前的密布彤云。
吴遥思对叶玦的到来有些惊喜,便走到门口,伸手去拉叶玦的袖子。
“有事进来说吧,我给你沏壶茶。”
叶玦猛地将袖子一甩,低声怒道:“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
“什么?”吴遥思的脸微微变色,“什么毒?少微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会给你下毒?”
叶玦慢慢朝吴遥思逼过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如重重阴霾压得吴遥思有些喘不过气。
“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
吴遥思被叶玦的样子吓到,张了张嘴,脸色惨白。
“少微……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叶玦几乎将吴遥思逼到墙角,“自从闭关出来,每当我看到阿离跟八谷在一起,这里,就感觉不对头。”
他用手指狠狠戳着自己的胸口。
“只有你,只能是你!你到底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吴遥思颤抖着摇头道:“少微……我我我……我没有……我不是……”
“不说是吧?”
叶玦眼神发狠,手一伸,药箱里剔腐肉的小刀噌的一下飞到他手中。
“看在浴日宫的份儿上,我不能杀你,但是,也请你不要逼我。”
吴遥思浑身战栗,手挡在胸前,哆嗦道:“少、少微,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叶玦冷笑一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既然你不说,我便自己动手。你碰过的,我嫌脏。”
说着,他举起小刀,就要往自己的胸口扎去。
“少微!”
吴遥思扑上去想要夺过叶玦手里的刀,可叶玦死死攥住刀柄,不能拽动分毫。她大哭着,抓着他的袖子,渐渐下滑,跪倒在他的脚边。
“少微!你别乱来!是我!是我不好!你不要伤害自己啊!!”
“承认了?”叶玦依然把刀尖抵在胸前,声音却比刀光还冷,“说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是……是栯木花……”
“栯木花?”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那是什么?”
吴遥思抽噎两声,顿了顿道:“栯木花,产于泰室之山。叶状如蔾而赤理,每三十年开花一次,且一次只开七朵,故十分珍贵……”
叶玦不耐烦地打断道:“我没问你这些,我问你,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吴遥思颤抖着肩膀,低头道:“栯木花……服者……不妒……”
叶玦有些明白了。
正常的栯木花,服之可以使人不妒忌,而吴遥思下的药,功效则是反过来的。想是她自己倒行逆施,将药材的功效逆转,在那日替我疗伤时,偷偷涂在了我的伤口上。
先不说她炼药的手法高超,整个修真界怕是也没有几个,单说她包藏祸心,埋下这颗毒瘤,以备后来加以利用的心思,也足以令人发指。
“呵,吴姑娘手段高超,心思缜密如发,当真令叶某刮目相看啊。”
他把小刀丢回药箱中,后退两步,离吴遥思远一些。
“解了。”
吴遥思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少微……此毒……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