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将玉笛在掌心挽出一片花,搭到唇边,奏起林三娘教她的《寿华》曲。荡人心魂的笛声夺孔而出,山间倦鸟纷纷受惊飞起,在夜空中渐聚成群,声势浩大。
人群顿时有些慌乱。有的甚至拔出兵器挡在身前,像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鸟群越聚越多,越聚越厚,渐渐地竟遮天蔽月,仿佛在穹庐之下给大地盖上盖子一般。鸟的叫声凄厉,如鬼夜哭,如死临头。
只是吹了一会儿,只有鸟的反应有些反常,身边倒没有出现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
人群有人放松了警惕。
“这妖女就会装神弄鬼,还叫魂,叫个鸟魂吧!”
“还夸下海口说让叶夫人自己出来解释,我看她怎么收场!”
孟离心里也有些打鼓。
三娘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心之所想,神兵就有感应么,怎么这么半天就叫了几个鸟来?
她见众人脸上表情愈发鄙夷,全然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不禁手指加快动作,曲子的节奏一下子变快了。
众人以为她乱了阵脚,笑声更大。
孟离闭着眼睛不去看他们,心里默念吴遥思的名字,不自觉吹到了《寿华》之中展现战场危急局势场面的那一阕。曲调才成,天上的鸟竟像是受了更大的惊吓一般,顿时四散飞逃。
突然,纯净的夜空之上,出现了一道绿色的火光。
人群中响起一个吓走了音的声音:“那……那是什么……”
“莫不是……叶夫人真的来了……?”
笛声催发,一阵紧似一阵,像是万鬼哭号,又像是一声军号。
绿色的火光慢慢拉长,在夜空中画下一道裂缝似的细线。随后,那裂缝渐渐变宽,无数球形的东西在那裂缝中涌动,仿佛滚水沸腾,争先恐后。
周围阴风四起,地上的石子开始跳动起来。树枝在风中疯狂抽打,仿佛妖怪伸长的魔爪。冒着绿光的裂缝将天边的乌云映得乌青,几点幽蓝的火光在林中若隐若现,恍若幽冥鬼火。
绝明死盯着裂缝的眼睛陡然变大。
“阴阳裂界!孟姑娘快停下!”
然而孟离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依然紧闭双眼,拼命吹奏着笛子。
绝明见孟离似乎已经入魔,飞身往她身边跃去,想夺过玉笛,没想到这一跃不知怎么回事,竟离孟离越来越远。
那纤瘦的身影和周围的一切竟迅速缩小,与人群之间仿佛被插了无数面镜子,她像镜中倒影,渐趋遥远。
绝明大骇。
“……四宇相割!”
叶玦站在紫微垣的掌门居所院内,看着吴喑的背影,脸色冷得吓人。
他从吴遥思的别院出来后就一直在找吴喑,结果翻遍了整个太微垣也不见人影。天市垣太乱,吴喑向来不去,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紫微垣。
可紫微垣除特殊情况,掌门以外的人向来不能进出,吴喑居然敢到这儿来,简直是目中无人。
“吴宫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叶玦背靠影壁,阴沉道。
“少微,你终于肯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掌门不想做了呢。”
吴喑没有动,眼睛依然看着堂中高悬的写着“灵曜宇宙”四个字的牌匾,道:“我只是上来散散心,你别多想。”
“吴宫主好兴致,散心要到这人最少的紫微垣来。”
“少微啊,我好歹是遥儿的父亲,你的岳父,你该叫我一声‘岳丈大人’才是,叫吴宫主,不免生分。”
“吴宫主是客,还是移步太微垣吧。”
吴喑笑了几声,完全不理会叶玦要求,只是转过身步下石阶,来到院中:“你找我找到这儿来,想必费了一番功夫,说吧,什么事?”
“这里不方便说,还请吴宫主回自己的房间。”叶玦向前迈了一步,手中寒光微闪。
吴喑的眼睛也随着那道寒光略微闪动了一下。
“少微,你这是做什么,还怕我夺了你的掌门位不成。”他笑得亲和,眼中却是冰冷,“太微垣人多眼杂,有些事在这里说,比在那边说方便多了。”
叶玦冷笑道:“看来吴宫主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吴喑看似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上的褶子,道:“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说破也无妨。唉,都怪我平时对遥儿太过骄纵,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得不到便要不择手段,吴宫主养的好女儿。”
“开阳仙君的事,哈哈,”吴喑抱拳行礼,“确实是小女的不是,我替她在这里给你道个歉。我知你平日敬重他,道了歉也算是给你个交代。”
叶玦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至于俞掌门嘛,的确是遥儿有些急了,不过他本就身体不好,有些事是迟早的……”吴喑看着叶玦的脸,轻笑两声,“其实,你也应该跟遥儿说声谢谢,要不是因为她,你也没这么快当上灵曜峰的掌门。”
叶玦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原来吴宫主什么都知道,看来吴遥思所为,都是有人授意的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遥儿向来聪慧,有些事不用我提点,她自己就能想明白,也能做明白。”
“哦?那在吴宫主看来,暗杀灵曜峰掌门不算什么大事了?”
“少微啊,你那么在意他做什么,有他在,你什么事都做不成。我知道你的抱负。”吴喑朝叶玦走过来,“如今你做了掌门,我们两派联手,天下臣服,指日可待。”
“吴宫主所说的抱负,我可没有。”
“哈哈,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吴喑环视四周,微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这里风景是不错的,以后你跟遥儿住在这里,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甚好?她是我浴日宫的千金小姐,身份尊贵,放眼整个修真界,无论是谁都比不上的。”
说这话时,他双手背负,一双细目瞄着叶玦,某些不言自明的意味溢于言表。
叶玦不理会吴喑的含沙射影,反诘道:“身份尊贵?如今身份尊贵的人都开始修炼禁术了,这我倒未曾料到。”
“禁术?”吴喑显得有些困惑。
叶玦眯起眼睛:“怎么,吴宫主不知?”
吴喑没有说话,只是拿探寻的目光望着叶玦。
“看来那些聪慧的人已经脱离吴宫主的掌控,并不像吴宫主想象的那般听话了。”
吴喑也眯起眼睛:“叶掌门不妨有话直说。”
“呵,吴宫主可知道鬼血胎?”叶玦的眸中流过一道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