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知道。”吴喑放开背在身后的手,“鬼血胎乃是人血炼成,却以冤死之人的胫骨作引,死得越久,怨气越重,炼成的可能性越大。”
“那吴宫主可知,鬼血胎炼成后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叶玦向吴喑迈近一步。
“鬼血胎虽通体由人身的一部分炼成,却不具人性,甚至凶恶甚于厉鬼。炼成之后轻则为害一方,重则化人间为炼狱。”吴喑面色阴沉,“叶掌门的意思是,遥儿修炼鬼血胎?”
叶玦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吴喑的手在袖子里无声攥紧拳头。
“叶掌门怕不是在诈我……遥儿虽有野心,但不至做这等出格的事。况且她已与你成婚,有孩子是迟早的事,何必炼这些鬼物。”
叶玦冷笑道:“吴宫主怎知,她一定会有孩子?”
吴喑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吴宫主是聪明人,有些事不说破也无妨。”叶玦学着吴喑刚才的语气,笑容中略带嘲讽。
“你……”
吴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浴日宫在修真界虽掌管牢狱之事,但始终是名门正派,向来不屑于修炼这些歪门邪道,对禁术更是不齿。倘若叶掌门说的是真的,那此事确是小女的错,我回去定当对她严加管教。只是不知,此事叶掌门要如何处置?”
“吴宫主话已说得如此明白,还问我如何处置。”叶玦的冷笑中含着鄙夷,“你既要回去对她严加管教,不是算定了我要休了她?”
“她犯下这等大错,落得这样的下场是理所当然。”吴喑阴沉的脸上划过一丝凶狠,“怎么,叶掌门是想直接按门规处置,要取她性命?”
“我对她的命不感兴趣。”
“那叶掌门是何意,还请明示。”
“我想要什么,吴宫主心里清楚。”
“哦?”
吴喑目中一闪,嘴角再度爬上笑意:“莫非,叶掌门要的,是当日羲和塔剥掉孟玄戈的那缕残魂?”
他哈哈一笑,朗声道:“我道遥儿聪明伶俐,貌美若仙,却始终不得你欢心是为何。想不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果然只对你徒弟有意。”
“请吴宫主说话注意分寸。”
“也难怪遥儿要炼鬼血胎了,呵呵,想不到啊,想不到……”吴喑笑着摇头,“她是求稳心切,才酿成大错。只是没想到你竟会为了那个野丫头,这些事都能忍下来,也当真是我小瞧了你。”
“吴宫主可答应?”
“答应,自然答应,只要你不为难遥儿,继续让她做你的掌门夫人,对所有的事既往不咎,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这样划算的买卖,我求之不得。”
“那好,那就请吴宫主把孟玄戈的残魂交给我。”
“叶掌门稍等。”
吴喑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圆罐,拔开塞子,一缕绿色的幽光冉冉升起。他捏住幽光的一端,像拉一根线将残魂整缕拉出,送到叶玦面前。
“孟玄戈残魂在此,希望叶掌门说话算话。”
“答应的事,我自然不会食言。”
叶玦接过残魂,紧紧捏在掌心。
吴喑看着叶玦的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嘲笑还是什么,只是这表情没停留多久,渐渐被惊恐所取代。
他看向天边,眼中两道绿色的光闪动,脸色几乎有些灰白。
叶玦发现不对,也连忙转过头去,却看见夜空之中,一道骇人的绿色裂缝正迅速变大,直要将整个夜幕撕扯开来。
两人异口同声。
“……阴阳裂界!”
太微垣上空此刻已几乎被四散飞逃的鬼魂挤满,到处鬼哭声起,还伴随着人的惨叫。
夜空已完全变成绿色,一轮圆月却如血通红。裂缝恍若通天巨口,恶鬼作獠牙,冤魂为长舌,直要把这天地间凡有生命的,尽数嚼成肉酱。
修为尚浅的小弟子被恶鬼缠身,精神涣散近乎癫狂。尚可支撑得住的,便拿兵器格挡,只是左支右绌眼见着败下阵来。
紫云寺和浴日宫的人都在尽力收服恶鬼,糜食庭和芳菲堂因为不修攻法,门下弟子折损过半。
易承欢布下结界,将糜食庭、芳菲堂还有一些本事不济的小修护在里面,有些本有还手能力但却胆小怯弱,非要挤进结界的,被易承欢一脚踢了出去。
单一两个鬼魂其实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鬼数多了,就好像蝗灾过境,即使庄稼面积再大也如风卷残云,全都被啃食干净。
裂缝还在变大,从里面逃出的鬼魂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有具备实体的恶鬼从里面跳出来。那些恶鬼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里专司折磨的夜叉,虽然本身没有逃出来的想法,但既然门开了,还是愿意出来转一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玦和吴喑御剑赶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若非在古书中看过,简直要以为自己已经置身地府。
“阴阳裂界,除非有人在阳间施引渡亡魂之法,断不应有此颠倒乾坤之事!”吴喑一掌拍散一只尖叫着的鬼魂,“这种早已失传的禁术,究竟是何人所为?”
叶玦摇摇头,但脸上却显出隐忧之色。
几个小鬼不知好歹来扑叶玦,但见他眼皮不眨,只一挥袖子,小鬼顿时灰飞烟灭。
忽然,在这鬼哭狼嚎之中,一缕笛音隐隐约约透了出来。
吴喑皱起眉:“叶掌门,你可听到有人吹笛?”
“嗯。”
“这调子……《破界渡亡曲》?!”
叶玦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仿佛他最不愿看见的事发生了。
“可单奏此曲并不会撕裂阴阳界,莫非……”吴喑面色阴鸷,“是神兵?”
他不怀好意地看了叶玦一眼,嘴角竟扬起一丝笑容。
叶玦不语,只是眼睛紧紧盯着那蝗虫一般密实的鬼魂,仿佛要把它们盯穿。
“叶掌门,那神兵在谁手上,你我心里都清楚。”
吴喑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比起捉鬼伏妖,他似乎对看叶玦的笑话更感兴趣。
“这样看来,炼鬼血胎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叶玦黑着脸,冷声道:“吴宫主,是要在这里看热闹么?”
“呵,热闹?不知叶掌门所说的热闹是哪一个?”
“那边贵派弟子伤亡无数,显然那边的热闹更大,更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