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啊?
但她到底聪明,又被老夫人打下了相当不错的基础,很快就理解了老夫人的意思。
皇位只有一个,你有两个孩子,那总有一个孩子得去寻找另外的出路。
只不过说,在夺嫡这个场景从来都是公主黯然退场,公主们也有既定的退场方式——要么是和亲之后彻底离开这个国家,即便是留下来,也不过是嫁人之后一代一代逐渐远离权利中心。
至于皇子的退场方式……当然一般都不太体面,没有夺嫡希望的才能做个闲散王爷,但凡在夺嫡这个事儿上伸过手的,哪有什么善终啊。
“路终究是可以自己去走的。”老夫人说得很平静,连徐影那躁动的心都安抚了下来,“倘若不希望瑜儿走向你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就好好引导他啊。”
让他知道世界之大,当皇帝绝不是天下间第一得意的事情。
可是,什么会比当皇帝还快乐呢?
徐影离开书院的时候,仍是心事重重。
苏婉昭陪着徐影回宫,看着徐影的忧心忡忡,她那“妾身有话不知当不当讲”的天平终于偏向了“当讲”:“娘娘,妾身有件事要禀报。”
“何事?”徐影问。
“太子殿下今日虽然心事重重,来问过妾身之后还是没有纾解。”苏婉昭道,“但殿下看到了书院才弄出来的汲水之物,颇感兴趣,还顺便看了不少书院的新东西。”
“哦?”徐影一听眼睛都亮了。
苏婉昭便知道娘娘是明白自己什么意思了,便不再多言。
今日天色已晚,徐影回宫之后,直接歇下了。
第二日便召了无双进宫。
两个孩子都被打发去书院答疑了,苏婉昭自己又在日常的干她的为皇家管家搞钱的工作,自然就没有人知道皇后和无双都聊了些什么。
反正从此之后,太子和公主都多了一个课程。
写做“民生”,念做“搞钱”。
——什么样的农具能让农户以最小的力气种最多的地收获尽可能多的粮食,什么样的机器能让织工用最舒服的姿态最高效地织出细细密密的布匹,甚至是什么手段能让商户不偷奸耍滑地缴纳商税。
真就是文武百官不知道皇帝娘娘都是怎么教育太子公主的,不然怎么也是朝堂上又起一阵风波。
怎么了怎么了!
我大魏是要垮台了吗!是国库还是内库已经穷到这个程度了?太子公主何种千金之子,让他们满身铜臭味地琢磨这些奇淫技巧对你徐影有什么好处!
没办法,读书人的普遍认知就是太子公主走点形式主义陪着父皇母后亲耕亲蚕那还可以;凭兴趣把宫里哪个宫殿楼阁取成稻香村然后偶尔去采桑收麦也凑合。
但是,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真一身汗的和织工绣工讨论怎么省力,去研究滑轮为何省力,水车的力量如何为人所用……你在说什么梦话!
可是,大人才论阶级,小孩子们只要好玩就够了。
两个孩子都很聪明,教他们那些儒墨道法的治国理念他们都能学,何况是这种生动形象的,正反馈拉满的社会实践活动?
——春日的谷种在太阳底下怯生生地抽出嫩嫩的新芽,簸箩里的春蚕在大口大口的吃掉嫩绿的桑叶,踩在新建的水车上汲水灌田顺便合法玩水,亲自体会着用老方法种地一颗一颗撒种子和用耧车一下子就一大排的区别……
再在身体干累了,精神却还亢奋的时候,无双会慢悠悠给两小只讲着农作物的演变,嫘祖养蚕抽丝的故事,水车都出现在哪部农书上,一般都能用来干什么。
并且在书院里,老师可不只有无双。
外祖母会给他们讲滑轮的原理,讲日心说和地心说,让他们自己去试一试是轻物落地快还是重物落地快,又问他们为什么羽毛落地的速度比不上石头落地的速度。
而那些从各地搜罗来的能工巧匠会给他们讲最先进的技术,会互相切磋着研究更省力的器械。
甚至孩子们还在老夫人的引导或者干脆说纵容之下和大孩子们一天去研究怎么测量山的高度,怎么利用水的力量,传说中非常省力的木牛流马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这样的日子过得自然十分充实,但凡不是无双还是会给孩子们讲史讲政治讲斗争,孩子们都快忘了那些勾心斗角彼此算计了。
其实小太子一开始还是很挺焦虑的。
他生怕徐影打的是把他“养废”的主意——此事常见于世家,主母想培养自己的孩子上位,但对庶子又不好虐待或者弄死,就干脆放开了管教让庶子吃喝玩乐,孩子可塑性多强啊,三五年的坏习惯培养下来,什么龙章凤姿都得零落成泥。
但怕归怕,未成年的小可怜对大人的安排能有什么反抗空间呢,到书院就到书院呗,不过好在先生是跟着来书院的,妹妹也跟着。
阿娘总不可能想把她的一双儿女都养废吧,即便阿娘要效仿武则天故事,甚至想在武则天的基础上再进一步传位给女子,那总还是要传位的,总不可能自己亲生的儿女不传转而去看那些庶子庶女吧。
于是也就勉强按捺了心情在书院住了下来。
楚湘却没有大她两岁的哥哥那许多心事,在文渊侯府中无双讲政治她听着,在书院里搞社会实践她也听着,和书院的小男孩小姑娘们还打成一片,花蝴蝶一样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笑声。
楚瑜觉得我不能输给妹妹呀。
于是渐渐地也接受了不那么勾心斗角的教育,孩子们总是阳光的,在孩子群里待着,楚瑜也就渐渐地放开了心胸。
孩子们的变化总体来说是好的,徐影也稍微放下了心思,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了朝堂。
吏部主办,礼部协办的“新科进士行政能力大比”终于在吏部上下官员那“这么大的权力我们是真舍不得让出去”的情绪中,在皇权那“你爱干不干,不干我让礼部干”的威胁下,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