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先等一等。
这有两个问题啊——
首先,楚湘是公主啊!
这么大一个公主做了书童打扮还来无双身边上班真的没问题吗?文武百官都是瞎的呀!
这个嘛……说起来很反直觉,但这个歪瓜裂枣版的草台班子,还真就不认识楚湘。
#因为认识的都被徐影砍了
即便偶尔剩下一两个漏网之鱼,那也是因为(当时官位不够所以)在逼宫时没站在第一线,才如此幸运地逃离了皇后的屠刀,都没站在第一线了,自然在欣赏公主殿下的小恶魔风姿时有点欠缺,没能从书童漂亮的眉眼里认出来小公主,也不算什么特别值得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常规理解的书童应该是男孩子,正常大臣带个书童进宫已经是皇后娘娘体谅无双公子素日身体不好(?)了,无双总不可能蹬鼻子上脸带姑娘入宫吧!
于是也就默默忽略了。
那第二个问题,楚瑜呢?
徐影对俩孩子不是一直以来都在平等对待吗,现在无双来做首辅那肯定就是没办法继续给两个孩子当老师了,楚湘既然打扮打扮装作书童来继续上课,凭啥不带上楚瑜呀。
凭楚瑜是太子。
公主殿下的教育自然可以由皇后娘娘想做主就做主,皇后娘娘一挑眉一句“本宫留公主在宫中跟本宫学习宫务怎么了?”,即便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后娘娘并不亲自管宫务,非但不管宫务还在暗搓搓的教小公主搞政治,他们也没办法杀到后宫里亲自了解一下公主殿下是在学宫务还是学政治或者干脆打扮了给无双当书童。
可太子的教育是不能这么随意的,那不只是帝后夫妻俩商量了就算,还得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像楚英当政那会儿太子天天在上书房上课,徐影当政就改去了文渊侯府授课,后半截其实已经挺不合规矩了,但考虑到无双的咖位,人家愿意教孩子就不错了,还要人家天天进宫打卡上班就太为难人了,大臣们也没提出什么不同意见。
但是现在无双既然做了首辅,肯定是没办法给太子殿下授课的,肯定得给太子安排别的太傅授课,绝不可能皇后娘娘一句话就交代了。
这要是换了从前,妹妹能继续待在先生身边,自己却得去上书房上课,小太子肯定会想不通——徐影这俩孩子都不太看重物质上的享受,“舒舒服服在上书房坐着上课”和“在无双身边端茶倒水耳濡目染”,从能学到真本事的目的考虑,肯定会想也不想的偏向后者。
但现在小太子好像找到了人生新的意义——上午在上书房授课混混日子,下午就去书院。
找祝姑姑玩!!!(这个划掉)
去书院搞机械!!!
——这个才是正解。
咳咳。
咱们还是得从头说起。
哪有男孩子不喜欢高达呢?
当然,以如今的科技发展水平,即便祝青萝有科幻小说里机甲师硬拼个机甲出来的手艺,也是折腾不出高达来的。
但同样得考虑如今的科技发展水平,都不用什么短视频小游戏的刺激,现在的孩子能有个滚铁环的玩意儿就能玩得很开心,更不要说祝青萝满脑子骚操作,简单的一个碗里装满水,扣上一张羊皮纸,倒过来时水不往下流就轻易吸引了少年的全部心神。
楚瑜觉得祝姑姑是在变戏法,一定是有点什么从帽子里掏出鸽子和花朵的神奇机关。
然后祝青萝笑着把碗和新的羊皮纸递给楚瑜:“殿下可以自己玩玩看。”
然后从来没有学过戏法的楚瑜很快就掌握了这一项神奇的操作。
但他仍然没有甘心,当日回宫时便用了自己的茶杯,又让下人拿来了羊皮纸,再试一次之后,才是真的服了。
第二日再见到祝青萝时,祝青萝早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是抵抗不了这些,笑着指了指边上两个密封的木桶:“殿下要我解释昨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之前,先看看这个。”
“这不就是个木桶么?”楚瑜有点奇怪。
“是木桶。”祝青萝笑道,“殿下试着打破它?”
楚瑜搞不定,还一脸疑惑地看着祝青萝。
祝青萝便笑道:“我有一个法子,能用一瓢水就毁了它,殿下可信?”
昨日已经见过了祝姑姑的戏法了,太子殿下属于是想信又不太敢信的状态,想了想自己刚才又砸又挠的费力模样……
“不信。”
祝青萝于是把木桶搬到了院子里,一瓢一瓢的往木桶里面加水,待加满后,便从屋子的角落取了一根长长的中空木管出来,插到木桶上。
再之后,祝青萝借助梯子,带着一袋子水爬上屋顶,朝着那细细长长的管子把水倒了进去。
然后,楚瑜听到了沉闷的一声“砰”。
小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祝青萝如昨日一般,邀请太子殿下自己试一试。
一样的结果,一样的神奇。
“祝姑姑,这……”少年人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引得不要不要的。
“这是一门学问。”祝青萝笑着把太子殿下领进屋,倒了茶,才笑道,“可能和太子殿下之前学的那些都有所不同。”
楚瑜问:“它叫什么?”
“格物。”祝青萝笑道——总不能给一个古代人说这玩意儿叫物理吧,不是说“物理”这个概括不好,只是搁这么个儒家文化就是一切的地方,讲一个东西没有个出处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楚瑜也不愧是经过正经儒家教育的孩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礼记·大学》
“正是。”祝青萝有模有样地忽悠着孩子,“世人读书,只恨不得钻进书里,把圣人之言吃个精透,正所谓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却不知,世上除了书之外,还有万事万物。朱夫子注疏中也有言,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这格物学,便是研究万事万物至理的学问。”
楚瑜思考了一下,道:“姑姑所言这格物学,学了有何意义?”
祝青萝笑:“便如昨日将水碗倒扣而水不流出,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托着这碗水的道理,倘若研究透彻,是否能让人从地面上飞起来?又如今日给殿下看到的不费吹灰之力涨破木桶的道理,是否能让人轻易举起千斤?又如如今书院已经建好的水车,如今不过是用来灌溉,但水从高处往低处流的千钧之力,是否可以存储起来,用在马车上,从此拉车运粮都不再需要马匹?”
楚瑜的表情凝重了起来。